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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雷霆骤降,忠门蒙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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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沐国公府,还带着一夜喧嚣后的些许疲惫与宁静。下人们轻手轻脚地打扫着昨日寿宴的残迹,空气中隐约残留着酒香与烛火气。
沐云歌正在书房核对昨日的礼单,试图将那份因夜探疑云而生的不安压下去。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瞬间被府外骤然而至的雷鸣般的声响砸得粉碎!
“砰!咚——!”
沉重而杂乱的马蹄声、铠甲碰撞的金属锐响、以及粗暴的叩门声如同冰雹般砸向沐府的高门朱墙!
“开门!禁军奉旨办差!速开府门!”
守门的老仆还未及反应,那厚重的大门便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霎时间,无数身着玄甲、手持兵刃的禁军兵士如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入,迅速分散,把守住府内各处通道、门户,冰冷的兵锋在晨光下闪烁着寒光。
府内瞬间大乱!丫鬟仆役们惊叫声四起,纷纷躲避。
沐云歌的心猛地一沉,扔下账册疾步而出。刚到前院,便见父亲沐渊也已闻讯赶来,面色铁青。
一名身着统领服饰的禁军军官,手持一枚令箭,面色冷硬如铁,目光扫过惊惶的沐家众人,最终落在沐渊身上,声音洪亮却毫无温度:
“沐国公沐渊接旨意!尔等涉嫌通敌叛国,与梁国质子萧玦暗中勾结,传递情报,危害社稷!陛下震怒,特命我等查封沐府,一应人等禁足府内,听候审查!沐国公,请吧——”
话音未落,两名如狼似虎的兵士便上前,一左一右看似“请”、实为押地扣住了沐渊的手臂!
“放肆!”沐渊又惊又怒,奋力挣扎,须发皆张,“我沐家世代忠良,丹心可鉴日月!何时通敌?与谁勾结?证据何在?!这是诬陷!我要面见陛下!”
那统领冷哼一声,毫不动容:“国公爷,有什么话,到了御史台再说吧!带走!”
“父亲!”沐云歌上前一步,却被另外的兵士面无表情地拦下。她看着父亲被强行带走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冰寒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冻得发僵。
林相!这一定是林相的手笔!如此狠毒,竟编织下这等株连九族的大罪!不仅要将沐家连根拔起,更是将萧玦也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让他们互相撕咬,永无辩白的可能!
府内哭声、惊呼声一片,往日煊赫的国公府顷刻间沦为一片混乱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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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心骨被带走,沐府上下人心惶惶,如同天塌地陷。
沐云歌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阵阵寒意,她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乱。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先是厉声呵斥,勉强稳住了府内慌乱的下人,命他们各归其位,不得生事。
回到暂时未被封锁的书房,她关上门,身体才微微颤抖起来。芷兰守在一旁,脸色惨白:“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国公爷他……”
“别慌。”云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但眼神却迅速变得冰冷而锐利,“这是构陷。林相的目标从来就不止父亲一人,他要的是整个沐家,还有……彻底掐灭任何与梁国质子有关的变数。”
她快速踱步,脑中飞转。证据必定是精心伪造的,且将沐家与萧玦死死绑在一起。陛下正在盛怒中,常规的辩白求情毫无用处。
唯一的突破口……
萧玦!
这个名字闯入脑海的瞬间,云歌僵住了。他是敌国质子,是这一切祸事的由头之一,信任他无异于与虎谋皮。沐家百年清誉,难道真要系于一个敌国皇子之手?
可不与他合作,沐家满门可能就此倾覆!父亲已在狱中,下一刻可能就是抄家问斩!
忠义与生存,家族与敌仇……巨大的撕裂感几乎将她扯碎。
最终,一抹决绝的厉色染上她的眼眸。没有退路了!
“芷兰,”她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你想办法,避开所有眼线,去静思苑……告诉殿下,我要见他。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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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苑一如既往的安静,仿佛外面的滔天巨浪与它毫无干系。
萧玦站在窗边,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哭喊和兵甲声,脸上惯常的温润平和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凝。阿彻如同影子般立在他身后。
轻微的叩门声响起,是特定的节奏。
阿彻迅速开门,芷兰闪身而入,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快速说明了来意和府中剧变。
萧玦沉默片刻,眼神幽深难测。他对阿彻微一颔首。
不多时,在阿彻和芷兰的掩护下,沐云歌悄然进入了静思苑的书房。
这是自那次尴尬的“探访”后,两人第一次在如此紧急且绝望的情境下面对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
沐云歌没有任何寒暄,直视着萧玦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开门见山,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嘶哑:“殿下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林相欲将我沐家与殿下您,一同置于死地。如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她死死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沐家若亡,殿下您作为‘同谋’,绝无生理。”
萧玦静静地回视着她,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情绪波动。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他没有否认,没有撇清,而是直接切入核心。
云歌心中紧绷的弦莫名松了一丝,但警惕更甚。她快速道:“证据必是伪造。但陛下盛怒,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找到证据的漏洞!殿下智慧超群,想必……已有思量?”
萧玦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快速写了几行字,递给她。
“构陷之策,无非栽赃。其物证,关键必在‘密信’与‘印鉴’。其一,查传递链条,所谓经手之人,必有破绽可寻。其二,仿刻印鉴,纵是高手,细微之处亦难尽善,尤其梁国宫印暗记,外人绝难知晓。其三,信中所提近期梁国边军调动之情报,时间、路线,与真实情况必有出入……”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劫,并思考过对策。
沐云歌看着纸上的字,又抬眼看向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质子,心中骇然。他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但此刻,这份“可怕”,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明白了。”她紧紧攥住那张纸,仿佛攥住了唯一的生机,“府内调查由我来。印鉴暗记和梁国情报的核实……”
“交给我。”萧玦接口道,语气笃定。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信任的壁垒在生死存亡面前,被迫凿开了一道裂缝。
“好。”沐云歌重重点头,再无犹豫,“芷兰和阿彻负责传递消息。行动要快!”
她转身欲走。
“沐小姐。”萧玦忽然叫住她。
云歌回头。
萧玦的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小心。”
沐云歌心头莫名一颤,没有回应,迅速消失在门外。
萧玦站在原地,听着窗外更加清晰的兵士巡逻的脚步声,眼神缓缓结冰。
风波,已至。而这棋局,终于到了不得不搏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