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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夜场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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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征在和两位打扮得体的中年女□□谈，因为身高差距的关系，他微微弯下腰，安静地侧耳倾听。
他站着不远处，一错不错地观察洛征的举动，暂时没有想好要怎么同洛征搭话。
没一会儿，两位女士走开了，他将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壮起胆子径直朝洛征走过去。
尚隔数步，洛征已然转过脸，嘴角放得很平，波澜不惊地看向他。
洛征好像未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眼神冷冷的，比以往都要疏离。
他顾不得这许多，在离洛征一臂时停住:“洛总，居然在这儿遇到您，真巧！”
声音有些发紧。
洛征还是穿着西装，但和平日里相比，不知怎的，却显得更精致、更英俊。近看时，五官浓郁得震撼人心。
洛征的目光轻轻掠过他的脸，似笑非笑:“巧吗？林工倒是和谁都巧。”
他轻易地听出几分嘲弄的意味，却不懂洛征为何这样说。
他刚想张嘴再问问，一位体态婀娜的女士轻盈地走过来，自然又亲昵地揽住洛征的胳膊。
她娇俏地说:“洛征，这位是？快给我介绍介绍。”
洛征似乎对她的靠近习以为常，温和地看向她。
他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全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机械地盯着眼前金童玉女紧密相贴的手臂。
本能告诉他这样太不礼貌，于是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一时不知该看哪儿才好。
心姐的消息一点儿都不准，他单方面不再承认她八卦之王的称号。
“林时中。”
洛征在喊他的名字，他魂不守舍地应了:“嗯？”
那位女士“噗嗤”一声笑起来:“林先生怎么走神了？洛征在介绍你的名字给我呢。”
“哦，不好意思，大概是因为您太美了吧。”他稳住心神，朝她伸出手。
“林时中，洛总的下属。”
“安娜，洛征的……”她顿了顿，又俏皮地看了洛征一眼:“女伴。”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怎么样，总之不会太好看。
他收回手攥紧，不敢看两人的脸，目光最终落在洛征衬衫的扣子上。
那是贝母材质的，在灯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芒，刺得他眼眶一酸，慌忙垂下眼帘。
“我的同伴在找我，不打扰二位了，再见。”
丢下这句话，他像个小丑似的落荒而逃。
王小蔚不知道钻哪里去了，他找不到人，只好独自坐在角落里。
时不时有陌生的男士女士来找他搭话，他应得敷衍。只有在对方夸赞他的香水时，他才打起精神，像一个称职的销售般介绍产品。
宴会厅空旷高阔，林时中呆得久了，胸口却无端漫上一股憋闷感。
去外面的花园应该会好受一些，他这样想着，便出了宴会厅。
花园里植被丰茂，他漫无目的地沿着蜿蜒的鹅卵石小径前行。
不知不觉，他走到花园深处，一簇簇高大的丝兰形成墨绿色墙垣，蝉鸣和蛙声此起彼伏。
他听见另一头有人在说话，是个女生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又笑起来，林时中记起，那是安娜的声音。
或许洛征也在这里，他们来如此僻静的角落做什么？
他走不动道了，找罪受似的木然站着。
安娜说:“你今天不高兴吗？”
没人回她，她像自言自语般，又说:“特别是见到林先生时，你的脸很臭哦。”
终于，另一个声音响起，冷静克制却带着嫌恶:“他身上的香水太廉价，像夜场的味道。”
“想吐。”
林时中如遭雷击，半边身子都木了。明明还是他最喜欢的声线和质感，怎么现在听到了只会觉得刺耳和痛苦呢？
安娜轻笑一声，嗔怒道:“怎么会？我觉得林先生蛮好闻哦，是你嗅觉太敏感了吧？”
他听不下去了，浑浑噩噩地转身往回走，没走多远便差点平地摔跤。
很难闻很廉价吗？
他有些神经质地低头去嗅颈间的味道，铃兰和绿叶的香气重重侵袭他的鼻腔。
不难闻呀，他麻木地想，王小蔚调的香水向来沉静又高级。
所以，洛征其实是在借物喻人吧，难闻的是林时中，廉价的也是林时中。
他所谓的喜欢、亲近，在洛征看来，可能和赵卫的骚扰也没什么区别。想必，洛征已经受够他了。
他真该死。
洛征躲到花园深处，想一个人清净清净，却还是被安娜寻到。
她喋喋不休地说话、嬉笑，洛征并不想回应。
可她突然提到林时中，她说，他方才见到林时中的时候表情变得难看。
是了，谁会给林时中好脸色？
虽然他不信前CTO对林时中的论断，但林时中给他的第一印象确实不怎么样。
而且，林时中总是在用行为不断加强别人对他的刻板印象。
他朝三暮四，洛征、余铮，今天那个又是什么zheng？
在傍晚的花园入口，那个不三不四的男人穿着暴露，给林时中喷上香水，又旁若无人地同他耳摩斯鬓。
他看得倒胃口，迅速进了宴会厅。
而林时中仿若无事发生，装出纯真又深情的样子，高高兴兴地来同他打招呼。
那时，林时中离他很近，他闻到一股劣质的香水味。
林时中挑男人的眼光，和他用香水的品味如出一辙。
可能嗅觉出了问题，如今在空旷的花园里，他似乎又闻到那股飘荡又低廉的花香。
“他身上的香水太廉价，像夜场的味道。”
“想吐。”
话一说出口，他便自觉失言。
安娜听了他的话，有几分得意，竟对林时中评头论足起来。
他彻底冷下脸，沉声说:“行了，你太聒噪了。”
她终于闭了嘴，往外挪了一步，不知看到什么，她突然笑得古怪，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最开始，他对安娜算不上排斥，现在却有些反感。
前两天，洛宁打电话告诉他，她的小姐妹安娜在临海开画廊，也去参加慈善晚宴，要拜托他照顾。
“你之前见过几次的，她单身又漂亮，当你的女伴正合适。”
晚宴带女伴是很寻常的事，他便应下了。
林时中也光明正大的带了伴儿——男伴。他要追的男人就是这个暴露狂吗？
看样子应该追到了。
大概空腹喝了酒，洛征的胃部一抽一抽地隐隐作痛。
得去吃点东西，他想。
林时中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晚宴还在进行，拍卖会迟迟不开始，他走不掉。
他煎熬地坐在角落里，一棵茂盛的绿植挡住他。因此，他不会看到洛征，洛征也注意不到他。
终于终于，音乐停了，主持人在台上朗声宣布晚宴结束，请有兴趣的宾客移步花厅参加慈善拍卖。
客人们陆陆续续往外走，他坠在最后面。
王小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揽住他的肩膀:“中中，你跑哪儿去了？让我好找。”
“没去哪儿，在角落里。”
“哦，那有没有人问香水？”
“有，”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理，他说:“有人说味道太廉价。”
“谁？谁这么没品？”
王小蔚差点跳起来，他是个有追求的调香师，可以接受有理有据的批评与质疑，但无法容忍这种轻率的论断。
“……不认识。”
王小蔚在他旁边絮絮叨叨地讲这款香水珍稀的原料、精妙的调香、复杂的工艺。
一字一句都在提醒他:香水昂贵，便宜的是林时中。
他白了脸，不自在地打断王小蔚:“David，到了。”
花厅在庄园东南角，他踩着酒红色提花地毯，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
拍卖师大致介绍了今晚的拍品数量和种类，最后强调:“此次拍卖畴得的善款将全部用于自闭症儿童康复治疗项目。”
拍卖活动便正式开始。
他翻了翻图录，张东方的绣品会在中段竞拍，而王小蔚的香水还要靠后一些。
王小蔚陪他坐着，中途出去接电话，又不见了踪影。
拍卖师的声音沉稳、循循善诱，一件件物品如流水般被拍下。
他听得昏沉，在拍卖师说到“张东方”时，一个激灵，脊背瞬间绷直，坐正了身子。
张东方是小有名气的苏绣传承人，尤以再现工笔山水意境见长，这次的拍品正是一幅苏绣山水精品。
“起拍价10万，每次举牌加价2万。”
他没着急举牌，等价格到了30万，已经有些叫不动了。拍卖师在台上说:“30万第一次……”
他果断举了牌。
“75号先生，32万，还有更高的吗？”
按现场情况来看，他大概能以低于预期的价格拿下标的。这或许是今晚唯一值得高兴的事。
可天不遂人愿，又有人加价了。
“8号先生，34万。”
他面无表情地又举了一次牌。
“依旧是75号，36万，谢谢。”
“8号，38万。”
“75号，40万！8号还要再加吗？”
他有点窝火，向后转头，想看看8号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花厅的最后一排，洛征随意地举起“8号”牌，又隔着人群，轻飘飘地同他对视。
世上哪有这般巧法？偏偏是这一件？
他僵硬地回过头，可怜的自尊心忽然开始不讲道理地作祟，迫使他一次又一次紧跟着洛征加价。
从50万开始，拍卖师临时改了规则，举牌一次加价5万。
隔壁的宾客们好奇地看着他，在窃窃私语。
他咬着牙，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一路跟到95万。
洛征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几乎是同时举了牌。
拍卖师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激动:“100万！”
“100万第一次、100万第二次……”
拍卖师热切地看着他，他垂下头，颓然地松开号牌。
“100万第三次，成交！”
“恭喜8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