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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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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热闹啊。”谢明岑忍不住感叹出声。
萧七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护在谢明岑外侧,巧妙地避开一个扛着巨大麻袋、步履沉重的力夫,自然地伸手虚扶了一下谢明岑的后肘,防止他被撞到。
那触碰很轻,一触即分,快得像错觉。
“九河通衢,漕运命脉,自然如此。”萧七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河风送来的微凉水汽,“京城百万人口,七分口粮仰赖此处。每日吞吐,何止万石。”
他的目光扫过繁忙的河面,沉静地顿了顿。
谢明岑被那短暂的触碰弄得心神一晃,定了定神,继续插诨打科:“啧啧,萧兄懂得真多。看来没少在这儿……嗯,‘体验民生疾苦’?”
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咬得意味深长,眼神瞟向那些挥汗如雨的扛夫,又瞟回萧七临那张在喧嚣码头上显得清贵出尘的脸。
萧七临侧过头看他,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谢兄此言,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他靠得有些近,谢明岑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清冽的、与码头格格不入的竹木气息。
谢明岑莫名了一瞬,退后一小步,拉开点距离,被一艘正缓缓靠岸的巨大漕船吸引了注意力。那船吃水极深,船身刻着官府的印记。
他随口道:“当然是夸了。”
萧七临看着他的动作,眼底的笑意更深,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
他顺着谢明岑的目光看向那艘官船,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漕运之水……可深得很。看似运的是粮米,底下藏的,可未必都是好东西。”
“哦——”他拖长了尾音,带着点跃跃欲试,“那我们,去‘捞’点好东西瞧瞧?”
“好东西未必能轻易捞到,”萧七临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谢明岑能听清,“但看看水底下的‘暗流’往哪里涌,总是不难的。”
他侧过头,看见谢明岑不自觉挨过来的肩,唇角终于不再压抑,勾起一个堪称愉悦的弧度。
他抬手,状似随意地拂开被风吹到谢明岑肩头的一片柳絮,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对方肩胛的衣料。
“走吧,谢兄。”他温声道,眼神却锁定着那个僻静的泊位,“跟紧我。”
说完,他率先迈步,身影如游鱼般滑入喧闹拥挤的人潮。
谢明岑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抬手摸了摸刚才被“拂”过的肩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妙的触感。
“啧……”
男主小动作可真多……
谢明岑脚下毫不迟疑,敏捷地跟了上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林立的帆影与如织的人流之中。
萧七临的身影在码头攒动的人流中显得格外游刃有余,谢明岑紧跟其后。
他们巧妙地避开巡逻的护卫,绕开那些眼神警惕的管事,最终潜行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船坞后方。
这里停泊着几艘明显比外面货船更精良的船只,船体刷着深沉的桐油,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幽光,船尾处一个不起眼的徽记——缠绕的蛇纹,正是赵家的标志。
“啧,守卫跟铁桶似的,苍蝇都飞不进去吧?”
谢明岑压低声音,背靠着冰冷的船坞木墙,目光扫过不远处几个看似随意走动、实则眼神锐利的护卫。
萧七临侧身,几乎与谢明岑贴着墙根,他的气息拂过谢明岑的耳廓,带着一丝河风的微凉:“苍蝇不行,但耗子可以。”
他指了指船坞侧面一个半人高的排水口,用几块破木板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
“赵家船局的老管事,有个怪癖,最喜亲手雕琢船模。他办公的舱房就在主船坞二楼东侧,里面藏着他最得意的‘九河龙王号’微缩模型。真正的宝贝,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谢明岑心道男主知道的不少,眼前却是一亮:“你是说……账本在船模里?”
这思路够刁钻,但也合理,谁能想到把要命的账本塞进一个老工匠的玩物里?
“十之八九。”萧七临点头,目光锁定了那个排水口,“我去引开东面守卫的注意,你从这里钻进去,上二楼。记住,那船模的龙骨是活动的,往右旋三圈,再左旋半圈,底部暗格就会弹开。拿到东西,立刻原路返回,我们在码头西头‘张记炊饼’的幌子下碰头。”
谢明岑没问他这么知道的怎么详细。
“这么复杂?万一我手抖拧错了呢?”谢明岑嘴上抱怨着,身体却已经跃跃欲试,活动了下手腕。
萧七临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信任,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意味:“谢兄这般伶俐,区区一个机关,不在话下。”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若真拧错了……我再来捞你。”
“啧,还没动手呢,就唱衰了?”谢明岑瞥他一眼,“赶紧的,别磨叽,再磨蹭天都黑了。”
萧七临低笑一声,不再多言。
只见他弯腰从地上极其自然地捡起几颗小石子,手腕一抖,石子带着破空声精准地砸向船坞东侧一堆码放的空木桶。
“哐当!哗啦——”木桶倾倒的声响在相对安静的区域格外刺耳。
东面的几个护卫立刻警觉,低喝一声:“谁?!”迅速朝声源处包抄过去。
就是现在!
谢明岑不再犹豫,如同狸猫般矮身,灵巧地钻过那虚掩的排水口。
里面是船坞底部阴暗潮湿的通道,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污水气息。他屏住呼吸,凭着记忆和微弱的光线,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空间里快速穿行,很快找到了通往二楼的简陋木梯。
二楼走廊空无一人,显然护卫都被引开了。他蹑手蹑脚来到东侧舱房门口,门虚掩着。
他闪身进去,迅速反手带上门。
舱房不大,陈设简单,一张书案,几把椅子,靠墙一个巨大的博古架,上面果然摆放着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船模。
其中一艘约莫三尺长的“九河龙王号”最为精致,龙首高昂,帆桅俱全,连船身上的铆钉都清晰可见。
谢明岑快步上前,小心地捧起那艘沉重的船模。
入手冰凉沉重,是上好的硬木。他按照萧七临所说,手指摸索到船底龙骨的连接处,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右旋三圈,咔哒、咔哒、咔哒;再左旋半圈——咔!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弹开声响起,船模底部果然弹开一个薄如蝉翼的暗格,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册子。
成了。
谢明岑唇角微弯,飞快地将账本抽出塞入怀中,将暗格复原,船模放回原位。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个呼吸,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
“吱呀!”舱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端着茶具、穿着管事服色的老头出现在门口,正好与谢明岑打了个照面。
双方显然都没料到,面面相觑。
老头脸上的皱纹瞬间凝固,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手中的茶盘“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瓷和茶水四溅。
“有贼!!偷东西!!快来人啊——!!!”
尖利苍老的嘶喊如同炸雷,瞬间打破了船坞的平静。
“糟!”
谢明岑头皮一炸,反应极快,顾不上许多,一个手刀将老管事劈晕,夺门而出。
整个船坞却已经沸腾,杂乱的脚步声、凶狠的呼喝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谢明岑冲下楼梯,刚跑出几步,就看到船坞入口处,萧七临的身影被几个闻讯赶来的护卫死死缠住。
他身形矫健,出手如电,瞬间放倒两人,但更多的护卫正从外面涌入,堵住了去路。
“这边!”萧七临一眼瞥见谢明岑,厉喝一声,同时猛地掷出一把铜钱,逼退了围上来的几人,为他短暂地清出一条路。
谢明岑毫不犹豫,朝着萧七临的方向猛冲,两人在混乱中迅速汇合,背靠着背。
“拿到了?”萧七临问,声音依旧沉稳,但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迅速合围的敌人。
十几个手持棍棒、甚至抽出短刀的护卫,面色狰狞地将他们围在了船坞中央的空地上。
“嗯!”谢明岑喘着气点头,手按在怀里的账本上。
“好。”萧七临只回了一个字,随即低喝,“跟着我,冲出去!”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发难,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最前面的一个护卫,一记刁钻的手刀精准砍在对方持棍的手腕上,同时侧身避开另一人的横扫,脚尖勾起地上散落的半截木棍,顺势踢向第三个扑来的敌人面门。
谢明岑也没闲着,他矮身躲过一根呼啸而来的哨棒,顺手抓起地上散落的木屑狠狠扬向一个护卫的眼睛,趁对方捂眼痛呼之际,一个扫堂腿将其绊倒。
他嘴里还不忘嚷嚷:“喂!讲不讲道理。我就是好奇看看,至于吗你们!”
“少废话!拿下他们!”一个头目模样的护卫厉声吼道,显然不信这套荒谬的说辞。
刀光棍影更加密集地招呼过来。
萧七临眼神一冷,出手再无保留。他夺过一根哨棒,舞得虎虎生风,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撕开一道口子。
“走!”他抓住谢明岑的手臂,猛地将他向前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