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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爱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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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谯单是在上班时朝童孟沅的脸上瞅几眼，就知道他最近的心情如何。童孟沅虽然平时上班的情绪异常宁静，但真到了什么雕刻技术精进不能时，脸上还是难免挂黑。
这种郁郁不得志和情绪无关，纯粹只是一种状态。
裴谯瞥见之后也没做什么，又等了几天以后，童孟沅照例留在公司蹭空调修图。等起身去茶水间接水再回来以后，身后忽然悄无声息地闪过一个黑影，在他背后幽幽吐了一口气，问他：“你在做什么？”
“在画图。”童孟沅硬生生惊一下，“你……”
“我知道你在画图。”裴谯一边说着一边把童孟沅的一只手提起来，展示烧鹅一样拿来摆在童孟沅的眼下挥了挥，“你的手怎么了？好像受伤了……”
童孟沅也顺着他的手望向自己的手，只瞥了一眼以后就收回来，好笑道：“这还用得着‘好像’？”
他右手就是前几天拿刻刀时不小心豁了一个口，纱布包得明明明白白的。
裴谯脸上霎时露出哀伤的神情，乍一看比童孟沅自己还能感同身受。
童孟沅受不了他的这种表情，当下就把他推开，自己转身走回办公室。
PEI里有几个工作台是免费开放的，童孟沅手上有设计图，但一落地就完全不行了，不管是板雕阴雕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雕法，他都完全属于理论派，上手经验无限等于0。
但现在童孟沅也不能再回头去贸然修改自己本来就支离破碎的设计稿，如果他把其中某个工艺换成更好上手一点的——那倒是也可以，可那对童孟沅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裴谯跟着他从后走进工作台，到处看了两眼，就再次来到童孟沅身边，看童孟沅泄恨似的拿着刻刀朝着一块废料‘簌簌簌’的狂削。
在这块废料旁边还有一二三的半成品不等，可每个金属箔片上雕出来的东西都线条扭曲，一看就是练得还不够多。
裴谯似懂非懂地望着童孟沅半刻，福至心灵般从旁边重新抽出来一条新的原材料，拿着新刻刀怼在童孟沅眼前，很快就从无到有地给他新打了个型。
童孟沅只瞥一眼就被瞬间摄出心魂，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自己怎么捣腾都弄不出来的形状，没两三下就在裴谯的手上初现大体轮廓。
裴谯一边下刀一边抽空拿余光瞄了童孟沅一眼，看他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上的东西，脸上就没忍住笑了一下。
此处无声胜有声。童孟沅二话没说地就又从旁边拿起手机，翻了几下又给裴谯指了张新图，裴谯任劳任怨地另起新灶，宛若学中检测般来给童孟沅展示下刀细节。
童孟沅的眼睛已经亮起来。
但凡要是换一个别人，童孟沅铁定当场就要拜师学艺了，但坏就坏在眼前人是裴谯，这一不缺名二不缺利的，童孟沅也就只能眼看着张张嘴，接着再把一切沉浸于虚无之中。
“其他的我也很会雕噢。”裴谯也瞅了他一眼，声音飘飘地毛遂自荐。
“那又有什么用。”童孟沅叹息一声，又一次倒反天罡。
裴谯直接被他一堵，刻刀在手上一转才收回掌心，闻言又悻悻地看了童孟沅一眼。
逢人且说三分话。
裴谯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算是带到，童孟沅要是不上钩——那他也不能怎么样。真要让裴谯去恳求童孟沅选择自己教他，裴谯是绝对拉不下这张脸去做的。
童孟沅当然也对裴谯依依不舍，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但他除非是疯癫发作，否则怎么能去找裴谯开小灶？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一直觉得一码归一码，小事上偶尔呛呛裴谯其实无所谓，但要想一直靠着装疯卖傻占裴谯便宜，那他迟早有天会被裴谯亲手击毙。
他俩交情还没好到可以让裴谯教他金工的水平，或者说——压根就没有交情可言。
他俩在无声中相互怼着对方看了数秒，此后裴谯就放下手里刻刀，头也不回地走了。童孟沅定定地坐在原地，一边在心里觉得裴谯矫情，一边又忍不住痛彻心扉，觉得自己更矫情。
又过了几天，童孟沅仍每天反复琢磨着自己的刀工，但心里已经差不多决定得换新稿了。虽然他对原版的某个特殊结构还挺满意的，可惜完成不了，这饼童孟沅目前吃不下。
PEI在开年又准备筹备一条新系列，裴谯和童孟沅莫名其妙地冷战了两天以后，关系随着根本忙不过来的工作自然复苏，甚至有一度重回蜜月的架势。
其实他俩每天干得活要说高端也真谈不上高端，基本就是各方传话回来，由童孟沅整理，裴谯再审时度势统筹全局，就是太零碎，任何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东西都得翻来覆去得折腾。
有时候一批货做不出来，都不是因为灵感有问题、设计有问题、作品够不够打动人心什么的，纯粹是因为原材料被当地相关部门挡了。而相关部门不懂艺术也不懂美，他们只会就地搓搓两根手指头，然后说‘money’‘money’。
裴谯说‘no money’‘cheap plz’。
相关部门的英语不咋地，和裴谯打电话两个人一直你来我往地朝彼此狂喊着‘你yes’‘我no！’，再怎么风度翩翩有贵族气质的男人也会败倒在菜市场竞价中，虽然这种叫价对裴谯来说也算是月经贴了，可惜每次来的时候还是那么的阵痛。
裴谯在这种地狱中煎熬了快有半个月，那边的相关部门才终于点头，等确定原材料总算上了飞机的刹那，裴谯感觉自己已经精神衰弱。
他本来就好说话，一精神衰弱整个人就看上去更虚，这几天童孟沅来找他签字，真感觉裴谯气不顺到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的程度，签字不是签字，而是在泄愤。
童孟沅劝他：“你想开一点啊。”
裴谯萎靡不振地道：“我得缓两天……”
他平时就烦吵架，每回一到气头上立刻掐火，自己当场跑出去冷静。虽然也有点冷暴力之嫌，但不得不说，也不失为是裴谯谋生的一种手段。
可惜面对原料讲价，裴谯根本逃无可逃。童孟沅也是这两天讲价讲得有点疯魔了，居然想也不想就朝着裴谯‘bless your heart~’了一声，本来是想劝他多保重少生气。结果b字刚一出口，裴谯的脸霎时间气得更黑了。
童孟沅：“……”
哎呀，一不小心就说成嘲讽了。
裴谯接下来还要开视频会，童孟沅找准机会便讪讪地撤下了。出来和周宁一说，周宁当即爆笑了一声，然后就拍拍童孟沅的肩膀，亲昵地道：“也——没事，你之后找机会讨好一下裴谯嘛！他还不好哄？裴谯肯定不会计较这个的。”
裴谯肯定不会计较这个。倒是童孟沅本来是打算装死蒙混过去了，结果被周宁这么一提，他和周宁面面相觑间，反而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好的。”童孟沅只能镇定地朝周宁表示道。接着在周宁笑眯眯地下午茶邀请下，也勉强点头，“好的。”
但欧洲那边不知道在会上冲裴谯说了什么，童孟沅只是在下午路过裴谯的办公室，都能看见他和周宁都铁青的一张脸。
童孟沅还是第一次见裴谯真生气，裴谯一生气眼睛都会往下瞥，接着就眯眼，样子和他平时任何一次装模做样都不一样。
童孟沅做好手头工作以后还没忍住对着生气的裴谯仔细品味了几秒，此后得出结论：
裴谯果然还是正常点比较正常。
童孟沅大概是裴谯在开完视频会后又连轴选品开会以后，唯一一个能身处低气压漩涡但浑然不惧的新人类。
裴谯一挂脸周围半公里都闻见那股让人不好受的那味。唯有童孟沅该干什么干什么，如果底下有人不小心说错话了，童孟沅还能自动给他抛台阶下，以免对方被裴谯不耐烦的视线直接击毙。
好在裴谯虽然脸黑，但做事还是一码归一码的，总不至于走在路上看谁不顺眼就会直接冲上去甩人两耳光。
童孟沅对他这一点充满欣赏。这简直就是裴谯作为上司时，能给到员工最好的情绪价值。想要一个人完全不为情绪所困，那就是伪人了。能有一个即使生气但起码还是讲道理的老板，已经实属不易。
不过即使裴谯这样，一选完品还是有好多人不适，一出来当即窃窃私语，说‘好吓人’‘不装了’‘真可怕’……
童孟沅顺着人流散会，一回头就看见裴谯还留在原地正皱着眉在和周宁讨论点什么，周宁两条眉毛已经高高吊起，神情忿忿得连之前的端庄都有点守不住了。
一扇门，里外两个天地，各自都有苦衷。
这回童孟沅难得站在裴谯这边，知道裴谯现在忙得很，估计一时半会也注意不到自己一不小心就使得‘军心溃败’了，也就无所谓地放心了。
之后的事就姑且之后再说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