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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暗流初现 ...

  •   市局技术中队的解码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那组从账本隐藏标记中破解出的奇异符号,确实指向了一个即将发生的交易——时间就在四十八小时后,地点位于邻省一个靠边境的、以古董和工艺品集散地闻名的古镇。
      然而,线索并非直白的地址。它更像一个谜题,指向古镇上一个特定的地点标识,以及一种特定的、用于交易的“信物”描述——一种仿宋代官窑烧制的青瓷水滴,底部有特殊暗记。
      “信物是关键。”凌曜在临时召开的紧急会议上指出,目光扫过投影幕布上那个模糊的水滴图案,“对方极其谨慎。很可能需要先确认信物,才会进行下一步接触。我们必须先找到这个信物的来源,或者至少是它的仿制模板。”
      “这种带有特定暗记的高仿品,不会是批量生产。”顾珩清冷的声音响起,他指着图片上几处细微的釉面特征和形制,“看这里的釉色流动感和圈足的修胚方式…模仿的是南宋郊坛下官窑的晚期风格,但火候和胎土又略有不同,更像是近二十年内的仿古高手所为。这类定制化的高仿,流出渠道很窄。”
      他的分析精准而专业,瞬间将调查范围缩小了许多。
      “需要排查这类高仿古玩的源头和流通路径。”陈锋总结道,“两个方向:一,查近期古玩市场、尤其是地下黑市有没有类似器物的流通消息;二,查古籍和仿古工艺品的档案记录,看有没有这种特定暗记的记载或设计图样。双管齐下。”
      任务分配下来。排查黑市的活儿自然由刑警们负责。而查阅档案记录…
      “博物院文献馆和市古籍保护中心的档案最全,尤其是关于近现代仿古工艺的记录。”顾珩陈述事实,“需要专业人员进行筛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和凌曜身上。
      于是,便有了眼下这极其尴尬的一幕。
      凌曜驾驶着一辆黑色的SUV,载着顾珩,驶向市古籍保护中心。车窗紧闭,车内空间仿佛一个高压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两人各自紧靠着车门,仿佛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凌曜目视前方,专注开车,下颌线紧绷。顾珩则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侧脸线条冷硬,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
      上一次在修复中心走廊那短暂而失控的照面,像一层更厚的冰,凝结在他们之间。那些被意外触发的痛苦回忆,让他们更加警惕,更加努力地将自己包裹在冰冷的外壳之下。
      然而,密闭的车厢空间却无限放大了这种沉默的张力。每一次轻微的呼吸,每一次衣料的摩擦,都清晰可闻。空气中漂浮着极淡的、属于凌曜车里的冷冽松木香,以及顾珩身上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混合着古纸和浆糊的沉静气息。
      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如同它们的主人,格格不入,却又被迫交织在一起。
      凌曜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他的侧写师本能让他无法忽略身边这个人的存在。他能感觉到顾珩身体姿态的僵硬,那是一种极度不适的防御状态。他甚至能隐约看到对方过于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影。
      他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睡觉?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随即被他烦躁地压下去。这与他无关。
      顾珩同样能感受到来自驾驶座那存在感极强的压迫力。凌曜的专注,哪怕只是用于开车,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和锐利度,让他无法真正放松。他闭上眼,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稍后要进行的档案筛查上,但脑海里却不时闪过凌曜刚才在会议上分析案情时,那专注而充满力量的侧影。
      他不得不承认,工作中的凌曜,依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路程就在这种极度煎熬的沉默中度过。
      到达古籍保护中心,早有接到通知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巨大的档案库里,排架高耸,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墨和防虫药剂的混合气味,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阅览区的长桌上亮着明亮的灯。
      需要筛查的范围很大——近三十年来,与各大博物馆、工艺品厂有合作关系的仿古瓷器设计图纸、订单记录、以及相关的研究笔记和档案。
      “分头找。”凌曜言简意赅,率先走向一排档案架。
      顾珩没有异议,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人埋首于浩如烟海的故纸堆中。偶尔需要交流,也只是极其简短的、功能性的对话。
      “这一批是九十年代外销瓷厂的订单备份,没有类似纹饰。” “收到。我这边是研究院的实验记录,暂无发现。” “三号柜最上层有一批私人工作室的捐赠资料,需要梯子。”
      没有眼神接触,语气平淡无波。
      然而,在这种重复而枯燥的工作中,某些属于过去的、根深蒂固的习惯,却开始悄然复苏。
      凌曜会下意识地将偏沉的档案盒接过来自己搬,等反应过来时,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分开,气氛更加尴尬。
      顾珩在翻阅一册极其脆弱的老档案时,凌曜会不自觉地将阅览台的灯光角度调整到最适合阅读又不伤眼的状态,做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而顾珩的手指在纸页上停顿了一下,低声道了句“谢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高效的专业能力也在此时凸显。
      凌曜擅长快速抓取关键信息,从大量枯燥的文字中筛选出可能相关的线索,逻辑清晰,目标明确。
      顾珩则对古籍版本、工艺细节、甚至是纸张墨迹的年代有着近乎直觉的敏锐度,他能迅速判断出哪些档案价值更高,哪些记录可能存在隐藏信息。
      他们依旧避免直接交流,但效率却出乎意料的高。有时凌曜刚提出一个查找方向,顾珩已经将可能相关的档案盒找了出来。有时顾珩对某个模糊的标记感到疑惑,凌曜已经根据前后文推断出了几种可能的解读方式。
      一种冰冷的、沉默的默契,在档案库陈旧的空气里悄然滋生。
      直到——
      “找到了。”顾珩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凌曜立刻走过去。
      顾珩戴着手套,指着一份泛黄的设计图纸。上面清晰地绘制着一个青瓷水滴的图样,形态、尺寸与他们目标中的信物几乎一致。而在图纸的右下角,标注着一行小字:“‘影’定制,癸未年制。”
      “癸未年…是二十年前。”凌曜眼神一凛,“‘影’?”
      “看这里。”顾珩的指尖小心地移到图纸背面的一处角落,那里有一个极不起眼的、用铅笔淡淡勾勒的符号——一个被简化了的、如同烟雾构成的侧脸轮廓,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窥视感。
      “这个符号…”凌曜的呼吸微微一窒,“在几起未破的国际艺术品走私案卷宗里,作为神秘卖家的标记出现过几次。国际刑警那边给他的代号是——‘影子’。”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影子”…这个代号的出现,意味着他们面对的,可能远不止一个简单的跨境洗钱团伙,而是一个隐藏极深、手法高超、与国际非法艺术品交易有着密切关联的神秘人物。
      “查这份图纸的来源和经手人。”凌曜立刻道。
      顾珩翻到档案的扉页,登记信息显示,这份图纸来自于一家早已倒闭的私人工艺品工作室“汲古斋”,其创始人是…
      当顾珩看到那个创始人的名字时,他的脸色几不可察地白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
      凌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细微的反应:“怎么了?这个人有问题?”
      “…没有。”顾珩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想到是他的工作室。”他语气恢复平淡,但那份短暂的异样,却没有逃过凌曜的眼睛。
      档案显示,“汲古斋”的创始人名叫顾云舟,是顾珩的一位远房叔公,早在十几年前就已去世。这位叔公生前是业内颇有名的仿古高手,但也因其技艺过于精湛而卷入过几桩真伪难辨的官司,与顾家本家的关系有些微妙。
      线索,似乎隐隐约约地,与顾珩那个庞大而复杂的家族,扯上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这个发现,让顾珩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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