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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开启往事的钥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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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护不明白为什么莲实在听完自己的叙述后犹豫了。
“莲实警官？那老太太可能撑不了几天了。”他再次强调道。
找到与森枝弘树有关的线索不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吗？怎么会……
莲实不为所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了电话，挂断后环顾着在场仅有的不足两车警力，下达了命令，“平野娜娜提前回国了，去羽田机场。”
他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比护一直沉默着，他不断回忆自己刚才的叙述，究竟是哪句话让莲实警官改变了想法呢？他很想知道。
平野娜娜回国的消息来得太急，车几乎压在路段最高限速开进的机场门前。可即便如此，当他们急匆匆进入大厅，还是在屏幕上看到飞机8分钟前已经到达的提醒。
一路的祈祷无效了。
因为疫情影响，机场的人不多，莲实在组员的遗憾声中依然向工作人员出示了途中在手机里做好的跨县逮捕书，VIP通道开启。
那张逮捕书严格意义上讲属于违规操作，是莲实之前参加秘密任务时上级为防止嫌犯逃亡机场提前为他准备的，日期和具体公共交通一直空着，任由莲实随时调用而无需联系地方警署。任务结束后他留在了神奈川县，东京都竟从未有人想起此事，莲实索性就将空白的逮捕书留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搭上电梯前莲实平静地压了压比护头上的鸭舌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放松点，现在还不是紧张的时候，一会儿可就看你的了。”
比护独自留在大厅中等待莲实回来，闲来无事时猜测着他的用意。与其他穿便服戴口罩的同事相比，莲实特地要求他多戴了顶鸭舌帽，会不会意味着一会儿抓捕的人认得他？
他这样想着，机敏地环顾了四周，偶然间被接机人员里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的侧脸吸引了注意。比护偷偷紧盯着那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他一定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可是在哪儿呢？他想不起来了，即使想得头疼。
乘客的行李箱滚轮声由远及近时那个男人微微动了动，被比护从余光里察觉了，他顺着人群望去，发现这个男子悄悄跟在了一个戴着墨镜身型姣好的中年女性身后——应该就是照片中那个叫平野娜娜的女演员了。
比护悄悄跟了上去，却迟迟不见莲实的影子。
是不是进去之后找错地方了？
他不再多想，暗中跟在男人身后，直至对方伸出手准备推向前面即将踏上自动扶梯的女人背部时一把擒住他的手腕。
“老实点！”比护喝道，反手将他按在地上。
娜娜闻声收回脚，回身查看情况，却发现身后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微微调整着呼吸，轻轻握住她的登机箱拉杆，掏出警官证笑道：“娜娜小姐，请您配合我的调查。”
这张脸娜娜第一次见，可她认得他，因为弘树在聊天中曾不止一次地提到过。
男人听话地没有挣扎，任由比护掏出手铐将他一只手铐上，却在他抓住自己另一只手时趁其不备突然回身给了他一拳。比护忍着痛抓住他的衣服，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个急匆匆赶着搭乘旁边乘厢式电梯的乘客，事发突然，快速前行的行李箱推车来不及停下，便向比护撞了过来。那男人趁机挣脱了，察觉到比护还在死死地拉扯他的外套索性把衣服脱掉逃了。
比护咒骂一声，甩掉手中的外套爬起身，边追边向从远处赶来的组员喊道：“快，快抓住他！”
上午还在小池家中安静搜查的警员们此时奋力地从四面向那男人追来，将他堵在天井的栏杆旁。
“小泽亮平，别跑了，”奋力挣脱时比护终于认出了他：正是黑泽店里那个喜欢赌博的店员，在森枝弘树被球棒袭击后失踪的那个，也是医院住院部临时过来的空调修理工人小泽，“跟我们回趟警局。”
小泽没有理会，举起手边的金属垃圾箱向周围的警察挥去，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垃圾箱“呼呼”生风，竟无意中砸碎了身后栏杆下的钢化玻璃，玻璃应声炸成雪花似的纹理，与现场一样混乱。
警员找准时机扑上去抢过他手中的垃圾箱，比护趁机扑向小泽。他机敏地往后闪躲，在推搡中两人撞破了碎玻璃，一起向天井下方坠去。
求生欲让比护本能地抓住了旁边的栏杆，在同事奋力拉扯他们时小泽挣扎着嚷嚷：“拉我上去，拉我上去我什么都告诉你。”
“别乱动，想活命别乱动，”比护警告他，此时自己的半个身体已经被组员拉到地板上，“你知道什么，现在就告诉我。”
“我说我说，储物柜的位置、住院部的事，还有、还有那个女的交代我的事我都说……”小泽口中絮絮叨叨，已经听不进比护的劝阻，依然极力乱晃。
比护的手使不上力气了，他憋红了脸，急得爆了粗口，“你TM要是不想死最好别再乱动……”
话音刚落，小泽腕上的手铐从比护指尖擦过，比护却没能再抓住他。一声闷响后小泽仰面摔在了一楼大厅，鲜血染红了干净的地板。
在周围乘客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中小泽身体抽动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比护木然地站在小泽的尸体旁等待同行的组员做初步检查，当他看见对方向自己轻轻摇头时耳中五雷轰顶——小泽死了，带着即将交代的真相彻底闭了嘴。
他恼怒地抓了抓头发，已不知该如何向莲实和上级交代。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遍又一遍，当比护接起电话时才意识到自己悲观得有些早了——小池健太也死了，就在刚才，无缘无故跪倒在审讯室门口，口吐白沫，不治身亡。
莲实烦躁地第三次挂断了办公室打来的电话，他听到房间外一声莫名的闷响，接着传来令人头皮发紧的尖叫声。
是出事了吗？莲实有些担心地想，他明明记得带走平野娜娜时比护已经将人按在了地上并掏出了手铐……
“莲实警官应该不是我的粉丝这么简单吧，您把我叫来究竟想让我配合什么？”娜娜见他有些心不在焉，起初的恐惧渐渐变为恼怒。
莲实回过神，喝了口茶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干脆笑着直接问道：“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里面涉及到一个多年前去世的人……”
他在此刻顿了顿，抬头望见娜娜胸腔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心中已对她的承受能力有了大概的估量，“所以想问问娜娜小姐……白鸟拓海，您认识吗？”
“诶？”娜娜有些意外，她大概后悔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低头欠了欠身，随即恢复了平静，“认识，但不熟。”她似乎还想补充两句，张张口还是放弃了，“具体……不记得了。”
莲实并不着急，“我听山崎友则说您在很多年前就认识森枝了，您平时很照顾他们。那第一次见到森枝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算不上照顾吧，”娜娜勉强笑了笑，“都是很有礼貌的孩子……什么时候认识的？忘记了，时间太久确实忘记了，三五岁可能有吧，或许还要更早。只记得印象中他很可爱，只一眼就喜欢上了。莲实警官不会这样吗？因为第一眼便发现某个人太过可爱就一直一直在乎着，说不出为什么。”
莲实轻笑着认同道：“会啊，森枝于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娜娜不可思议地打量莲实，想不到他会如此主动坦率地将私事告诉自己。她想起弘树和自己通话时难以掩饰的反常，难怪……
见她渐渐放松下来，莲实又问：“娜娜小姐，白鸟拓海的女友您熟悉吗？”
娜娜的身体瞬间僵直住，她轻咬着手指，虽一句话都没有说，可莲实明白，他这次找对了人。
“您在森枝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却说自己与赠予他房产的白鸟并不相熟，可据我所知白鸟一直与森枝关系密切。更巧的是，您后来嫁给了白鸟生前的律师平野诚的弟弟。那么，您是否有印象，在森枝小的时候，曾有一个圈内的女人——白鸟拓海的女友同您一样很照顾森枝？照顾他的生活、接送他上游泳课、在他和别人打架时教育他，再具体些，是一个私下里被森枝称呼为‘ママ（mama）’的人。”
娜娜低头沉默着，胸腔再次剧烈地起伏。她嘴唇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却为了遮掩，将双手握在胸前，极力抿了抿唇试图克制。
莲实眯了眯眼睛，知道自己曾经的推测没有错。森枝身旁有一个堪比母亲的存在，而这个人在他出道后查无踪迹，不是老师、不是家政人员、不是邻居阿姨、不是片场工作人员，而是一直隐藏在平野律师陈述中的女人。
“……据他生前的律师平野诚先生说白鸟在森枝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一直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他当初为了和女友结婚买下的这所房子，不过婚礼前女友突然过世了，他也没有再恋爱结婚。我猜他大概是因为重病时考虑到自己没有妻儿，又和森枝感情深厚，所以将自己的一部分财产留给了他吧……”
白鸟自森枝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那时他已经有了女友，而同时期认识森枝的娜娜却与他并不熟悉。一个可以生育子女的年轻男人却对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并且有亲生母亲的孩子如此照顾，甚至关系好到将房产和财产留给了他，白鸟与森枝如何相识的呢？娜娜又是如何与森枝相识的呢？这其中唯一可能的交集便是怎么寻找都查不到一丝线索的白鸟的女友，一个和加藤相熟的女演员，又或许也是当年娜娜的挚友。
娜娜极警惕地看着他，忽然站起身，打算转身离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莲实警官，我不是你的犯人……”
“我是以森枝弘树男友的身份问这个问题，”莲实严肃地打断她，“您作为看着森枝长大的长辈，难道没有觉察出他被仇恨束缚住了吗？他已经很脆弱了，您难道就不担心终有一天他会因为扛不住压力精神崩溃吗？
“您应该知道了吧，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已经有两个牵扯其中的人先后被害了，他们死前都收到过森枝的拼贴信。虽然森枝没有继续行动，但我从不相信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敢肯定这样的事件还会更多……如果您真的在乎他，如果您真的想救他，请把您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趁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我想尽我所能拉他一把。”
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了场豪赌：顺应森枝的心意不联系不搭话也好，向山田警官故意推荐同一家饭店也好，在卫生间走廊发现森枝后任由圣子抱紧自己说着些让人误会的话也好，只要森枝回来找他，只要他表现出一丝丝对自己的留恋和求助，哪怕让那句生日祝福变为“已读”，莲实就绝不放任他坠落。
“娜娜小姐，我再问一次：您是否可以告诉我白鸟的女友是谁？”
她浑身战栗，无力地瘫坐回椅子，低着头，依然不甘地紧紧抿着发颤的双唇。
“是我在圈子里最好的朋友……”终于，娜娜忍不住了，从嗓子中挤出这句话便哽咽出声，几乎喘不过气来，张张嘴还没将话说完眼泪已汩汩而出。她咬了咬颤抖的唇，似乎被莲实的话激起了恨意，倔强地稍微扬起了下巴，“如果你信我，我只能告诉你她一定是被人故意害死的！一定是的！如果当年的卷宗还在，如果……你可以找找看，就存在你们警察本部的资料馆里。十年前5月的案子，姓名可能是木之叶萃香或森枝萃香的那卷，你去找找看吧。”
森枝
萃香（すいか）……
“妈妈（お母さん），您还记得すいか吗？我想すいか了。”
莲实听到名字的瞬间就可以肯定，这次绝对没有问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