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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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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啧”,轻得如同羽毛落地,却像是一根冰针,精准地扎进了楚辞瞬间冻结的神经末梢。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啧”?!这人是真的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吗?!还是说他字典里压根就没这个字?!
楚辞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冷。视野里,那数百双空洞、贪婪、恶毒的眼睛如同密密麻麻的漩涡,要将他吞噬殆尽。二楼那个紫衣男人的笑容,更是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恐惧。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像是在下一秒就要轰然炸裂!
就在这死寂与疯狂临界点——
“失礼了!”
白言的声音清朗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凝滞。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步,手腕一扬!
杯中那澄澈的、冒着细密气泡的香槟酒液,被他以一种极其精准又略显仓促的弧度,泼向了离他们最近、正僵硬转过头来的几位“宾客”脸上!
哗啦——
冰凉的酒液劈头盖脸地浇下,那几位衣着华丽的“宾客”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愣,脸上机械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了短促的惊呼——那惊呼里带着点真实的人类恼怒,而非纯粹的怪物嘶吼。
“哎呀!抱歉抱歉!手滑了!地太滑了!”白言语速极快地嚷嚷着,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他一把拉住几乎石化的楚辞,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拽!
楚辞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而就在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嗤”地一声轻响,一道深色的、如同活物般的阴影尖刺猛地从地毯下刺出!又迅速缩回!只留下地毯上一个细微的焦黑小洞。
若是晚上半秒……
楚辞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白言这看似冒失莽撞的一泼一拉,不仅打断了最近处敌人的攻击前摇,更是巧妙地利用了那几位被泼酒的“宾客” momentarily 的混乱和人类本能反应,制造了一个极其短暂的、不到两秒钟的视觉障碍和混乱区!
“跑!”
白言低喝一声,不再掩饰速度,拉着楚辞如同游鱼般,猛地扎进了旁边因这小小骚动而有些愣神、尚未完全被“众矢之的”状态彻底掌控的仆役人群之中!
“啊!”
“谁啊?”
“挤什么挤!”
真正的仆役npc们被撞得东倒西歪,托盘上的酒杯餐具叮当乱响,发出不满的惊呼和抱怨。这进一步加剧了现场的混乱。
【他们在那!】
【别让他们跑了!】
【抓住那个园丁!】
身后的“宾客”们终于彻底撕破了伪装的表皮,发出了非人的咆哮和嘶吼,疯狂地推开挡路的一切,扑了过来!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怒吼声、器皿破碎声、怪物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白言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拥挤混乱的人群中左冲右突,步伐诡异地灵活。他总是能在毫厘之间避开抓来的手、扑来的阴影、甚至是其他被撞得晕头转向的仆役扔过来的托盘。
楚辞被他死死拽着手腕,只觉得眼前光影乱晃,耳边风声呼啸,各种声音嘈杂得让他脑仁疼。他几乎是被拖着走,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能凭借本能拼命跟上,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左转!”
“低头!”
“跳!”
白言简短急促的指令在嘈杂中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楚辞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本能驱使着身体无条件执行。
他们猛地撞开一扇虚掩的、负责补充酒水的侧门,冲进了一条相对安静一些的走廊。但身后的追兵和嘶吼声丝毫未减,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这边!”白言毫不犹豫地拉着他又拐进一个岔路。
这条走廊两侧挂着厚重的、积满灰尘的帷幔,光线昏暗,似乎很少有人来。
而就在他们冲进这条走廊的瞬间,楚辞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右侧一幅巨大的、描绘着血腥狩猎场景的油画上,那个被长矛刺穿胸膛的猎物……它的眼珠,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黏腻地追随着他们跑过的身影。
楚辞寒毛倒竖,差点叫出声。
白言却像是毫无所觉,拉着他直奔走廊尽头一扇不起眼的、似乎是存放清洁工具的小木门。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的瞬间——
左侧的帷幔猛地无风自动,如同鬼魅般掀起!一道瘦长扭曲、没有五官的阴影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直刺白言的后心!
速度快得惊人!角度刁钻至极!
楚辞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一下,白言绝对躲不开!
“小心!”他几乎是嘶哑着吼了出来,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猛地将白言往旁边狠狠一推!
他自己则因为反作用力,踉跄着向后倒去,正好对上了那道袭来的阴影利刺!冰冷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完了!这下真要交代了!楚辞绝望地闭上了眼。妈的,亏大了,临死前居然救了那个坑爹的挂逼!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耳边听到的是极其轻微的一声“噗”,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精准地刺穿了。
然后是一声极压抑的、属于人类的闷哼。
楚辞猛地睁开眼。
只见白言不知何时已经稳住了身形,并未被完全推开,他只是侧过了身。而那根阴影利刺,并没有刺中他,也没有刺中楚辞。
它刺穿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丢弃在走廊角落的一个——旧的、鼓囊囊的麻布拖把包?
那拖把包被刺穿的地方,正“汩汩”地往外冒着……暗红色的、粘稠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液体?
阴影利刺像是被那血液烫伤了一般,猛地收缩回去,发出一种尖锐的、仿佛婴儿啼哭般的嘶鸣,瞬间缩回了帷幔之后,消失不见。
而白言,正微微蹙着眉,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臂。他小臂处的衣袖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正缓缓渗出血珠。
刚才那声闷哼,是他发出的。
他受伤了?因为推开自己时慢了半步,被擦伤了?
楚辞愣在原地,大脑再次宕机。
白言却只是瞥了一眼伤口,随手从腰包里摸出一张干净的手帕(为什么连这个都有?!),动作随意地按在了伤口上止血,仿佛只是被纸划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楚辞,眼神里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楚辞完全看不懂的情绪,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玩味?
“推得不错,”他居然还有心情点评,语气甚至带着点笑意,“就是下次记得提前打个招呼,我好配合得更完美一点。”
楚辞:“……”我打招呼让你配合去死吗?!
他现在混乱极了。刚才那一下,是巧合吗?那个恰到好处出现的、冒着血水的拖把包?还有白言这恰到好处的、仅仅只是擦伤?
“你……”楚辞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干涩得厉害。
白言却不再给他提问的机会。身后的追兵声已经逼近走廊入口!
他一把拉开那扇小木门,后面果然不是清洁间,而又是一段向下的、狭窄陡峭的石阶,阴冷的风从下面倒灌上来。
“没时间发呆了,搭档。”白言率先钻了进去,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点催促,“还是说,你想留下来和他们探讨一下人生哲学?”
楚辞一个激灵,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入口那些影影绰绰、狰狞扑来的身影,头皮一麻,再也顾不上多想,连滚带爬地跟着钻进了门内,反手用力将门关上,甚至胡乱摸索着找到一根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木棍,别在了门把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像是要裂开。
门板另一边传来疯狂的撞击声和嘶吼声,那根临时找来的木棍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石阶下方一片漆黑,只有白言手中不知何时拿出的一个老旧铜制油灯,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和还在渗血的手臂。
他站在下面几级台阶上,抬头看着惊魂未定的楚辞,晃了晃手中的油灯。
“看来,‘好运’偶尔也是需要付出点代价的。”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道伤口不存在。
“不过,”他话锋一转,灯光映照下,他的眼眸深不见底,“我们好像又发现了一点……关于这个庄园的小秘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楚辞身上那件侍者外套——刚才一番奔逃,外套有些凌乱,但依旧完好。
以及,楚辞毫发无伤的身体。
楚辞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猛地抬头看向白言手臂上那道刺目的血痕。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毒笋,猛地钻入他的脑海——
刚才那致命一击……
真的是冲白言去的吗?
还是说……
从一开始,那些东西,那个状态……
想要优先清除的,其实是他这个“众矢之的”。
而白言……他一次又一次看似轻松写意的化解,真的仅仅是因为……“运气好”吗?
楚辞看着下方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晦暗不明的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他可能,真的,惹上了一个比整个副本的追杀,还要可怕得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