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后半夜，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伸向放在陈卫东脚边的帆布包。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背包带时，陈卫东的眼睛在黑暗中猛地睁开，手臂如铁钳般精准地抓住了那只手腕。他没出声，只是用冰冷的、带着警告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那小偷被他看得发毛，又挣脱不开，顿时慌了。
几乎同时，林野惊醒，瞬间明白情况。但他没有立即发作，而是揉着眼睛，用带着睡意的声音说："东哥，怎么了？这位大哥是找错行李了吗？"
那小偷愣了一下，支吾着想解释。林野却继续仿若无觉地道："大哥您要找什么？需要帮忙吗？"边说着，边自然地挡在行李前，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人听见。
周围乘客被惊醒，有些机敏点的都缓缓围了过来，小偷见状，用力挣脱陈卫东的手，狼狈地挤开人群溜走了。
等人散去，林野才沉下脸检查行李："没事吧？"
"没事。"陈卫东松开拳头，"继续睡，我看着。"
林野松了口气，重新靠回去，这次却没那么快睡着，心有余悸。
"东哥，还好有你。"他轻声说，在黑暗中看向陈卫东的侧脸，"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那次..."
那是燕子确诊需要长期服药后不久，药费像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港商打扮的人到处宣传说能搞到走私的"三来一补"尾货，一转手就能翻倍。那人说得天花乱坠，还展示了样品，林野眼看着燕子的药快断了，一咬牙就把两人省吃俭用大半年攒下的钱全部交给了对方。交易约在深夜的小巷，陈卫东觉得那人眼神飘忽，说什么都要跟着去。
果然，到了约定地点，那个"港商"和三个同伙露出真面目，不仅没带货物，还亮出了刀子。
"小子，钱交出来，饶你们一条命！"林野当时就懵了，那是燕子的药钱啊！就在对方要抢钱的瞬间，陈卫东突然出现，提着警察的高亮手电对着他们眼睛晃："巡查！谁在那边！"
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猛地将早就准备好的半袋石灰粉撒向对方眼睛，拉住林野就往反方向狂奔。两人在迷宫般的小巷里拼命奔跑，直到确认甩掉了所有人才瘫倒在地。
那个寒冷的夜晚，林野在巷口抱着失而复得的钱袋哭得浑身发抖："东哥...那是燕子的药钱...我差点就..."
陈卫东没接话，提起林野的领口扇了他一巴掌：“钱，钱，钱，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丢的不是钱，而是你的命……”他说不下去了，最后只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陪他一直坐到天边泛白。
从那以后，林野学会了在热情的笑容下藏一份警惕，而陈卫东则更加沉默，将谨慎小心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那次要不是你，咱们连摆摊的本钱都没了。"林野的声音将两人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陈卫东在黑暗中沉默片刻，道："都过去了。"
清晨，天光微亮。林野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几乎整个窝在陈卫东怀里，头枕着他的胸膛，甚至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他却没有丝毫不自然，熟悉的像回家了似的，埋头又往陈卫东身上蹭了蹭，毫不脸红的把眼屎口水什么的蹭他身上。
陈卫东只是面无表情地给了林野一个脑瓜崩，略显僵硬地活动了一下几乎被压得失去知觉的胳膊和肩膀，然后自然地递过军用水壶：“喝点水。快到了。”
等天亮透，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上车，大声说着粤语。林野见状，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凑过去搭话："几位是广东人？你们这打扮真时髦！"
那几个年轻人得意地笑起来，用生硬的普通话说："系啊系啊，刚从广州回来。"
林野羡慕地说："真厉害！我们第一次去鹏城，什么都不懂。几位大哥能指点指点吗？"
一个染黄头发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来了兴致："鹏城好啊，遍地系黄金啦！你们想做什么工？"
林野憨笑着挠头："我们什么都能做，有力气！大哥有什么好介绍吗？"
年轻人正要说话，却被同伴拉了一下，改口道："到时候再说啦！"
林野也不纠缠，依然笑着道谢，回到座位后却对陈卫东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这几个人不像正经做工的。"
阳光洒进车厢。林野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卸下所有伪装，轻声问："东哥，你说这一去，多久能站稳脚跟？"
陈卫东看着窗外："看机会。"
"嗯。"林野眼神坚定，"机会都是闯出来的。"
两人一时默默无言，却听广播里传来了报站声：“旅客朋友们，终点站——深圳站马上就要到了，请您收拾好随身物品……”
车厢里瞬间骚动起来。人们纷纷起身，迫不及待地拿取行李，涌向车门。
火车缓缓驶入站台。透过车窗，他们第一次亲眼看到了这座传说中的城市：远处是高耸的吊塔和正在建设中的高楼骨架，近处是拥挤嘈杂的站台，各式各样的口音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与内地截然不同的、躁动而滚烫的气息——那是机遇、挑战、陌生和无限可能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等车停稳，两人随着人潮走下火车，站在月台上，瞬间被南国盛夏闷热潮湿的空气包裹。他们肩并着肩，望着这片完全陌生、熙熙攘攘、充满活力的土地，一时都有些恍惚和震撼。
林野眼中闪过兴奋，还有勃勃跳动的野心："东哥，准备好闯鹏城了吗？"
陈卫东没回话，只将手搭在林野的肩头，用力捏了捏。
林野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肩上的力道，转过头，对上陈卫东的目光。两人眼中都映着深圳明亮的阳光和彼此坚定的身影。
“走了，东哥。”林野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兴奋。
“嗯。”陈卫东应道。
他们拎起那个小小的帆布包，迈开脚步，汇入了涌动的人潮，走向那个属于他们的、未知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