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章夏鸢去上幼儿园之后，章一帆还是和之前一样，上班下班都得去接送章夏鸢。
林屿风开学也是念三年级的小学生了，但还是和以前一样中午可以和章夏鸢玩上一会儿，再开饭。
林屿风喊“阿鸢妹妹”，章夏鸢就不一样了，她好像喊什么全看心情。有时候是“喂”，有时候是“哥哥”，有时候是“小风哥哥”，有时候是“小林哥哥”。可能是有时候跟着章一帆加班，听见他们喊办公室里面新进来的小年轻小高小张之类的，这几个名字会随机出现在林屿风和章夏鸢的对话中。
“阿鸢妹妹”。有时候林屿风喊了，她也没反应。
小孩子就是随心所欲，林屿风心想着。
明明他自己也才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隔壁的不对劲。章一帆好像经常接完孩子回来都过了中午的饭点时间，章夏鸢跟在他后面，有时候眼角红红的好似刚哭过，有时候嘴巴抿紧一言不发。章一帆的脸色也不好看。
才三四岁的小孩子，能在幼儿园闯多大的祸？
后来偶尔在晚餐桌上听林水和杨淼聊起，他才拼凑出来前前后后是个什么故事。
章一帆最开始是去接章夏鸢然后找老师告状，章夏鸢虽然到了入园的年纪，但因为之前生病营养不良之类的原因，个头比同龄人矮上那么一点。就因为这一点的身高差距，班里就有几个个子高的孩子在课间推搡她。被欺负的章夏鸢那时候不懂还手，只等到章一帆最后一个去幼儿园接他的时候对着他哇哇大哭。
章夏鸢入托儿所的时候，因为是整个托儿所里面年纪最小的小朋友，托儿所里的两位老师对她多加照料，其他的小朋友也都是玩伴，对她友善得很。
可能她自己也没想到，去到了幼儿园里面完全是另一个天地。
“老章说，头两天碰到这事儿的时候，闺女在学校门口哭得可惨了，一边哭一边等他来，两个老师都按不住她接着哭。”林水把刚做好的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对林屿风点了点头，林屿风就着桌角的电饭煲，一个碗一个碗开始盛饭。
一边盛饭一边偏头听林水接着跟妈妈和爷爷讲。
“哎呦，你不知道，老章在办公室里面都气得不得了。”林水拉了椅子坐下，从林屿风手中端过碗，接着说。
“你知道，我们办公室应该是整个办公楼里面最忙碌办公室，等老章到幼儿园接人的时候，其他小孩子和家长早就散了。”林水扒了一口饭，看林屿风还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小风，赶紧吃饭，吃完饭赶紧写作业。”林屿风这才端起碗开始吃饭，特意吃得慢一点，怕自己吃完了爸爸还没讲完。
“老章这两天在办公室里面都唉声叹气的，本来想找对方家长说说这个事情，现在没办法，就只好跟幼儿园的老师说一说。但是幼儿园的老师，你们知道的，谁又肯因为这种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就去请别人家长上门。”
章夏鸢这两天回来都是一副刚哭过的样子，林屿风知道这个小妹妹其实不爱哭，一般摔了一跤不是伤筋动骨的那种痛也就自己爬起来了，年岁渐大听见她哭的次数越发屈指可数。回家这一路上，章一帆肯定是想办法哄了一番，那个小嘴巴才没有翘到挂油壶。
章一帆对章夏鸢的爱惜邻居们都看在眼里，只要不是摸电门爬阳台这种生死大事会给她用家法给长长记性，其他时间基本都听不到章一帆对她说什么重话。这才刚去幼儿园几天就受这种委屈，他当爸爸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但终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学校没找到犯事的小孩和家长，也没有为难幼儿园的几位老师。
杨淼和林水各自讨论了几句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在所难免，但是看人年纪小个子矮就欺负人家实在是不应该之类的，爷爷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阿鸢妹妹太可怜了。”林屿风一边吃饭一边想，今天的鱼好吃，虽然红烧的有点辣，但味道不错，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鱼，刺也少。
改天可以请阿鸢妹妹吃一点，她应该爱吃。
谁料想，才过了几天，就变成了章一帆要请假去幼儿园替章夏鸢挨训，林家的晚饭餐桌上的谈资内容也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老章这两天，估计是又哭又笑又头疼了。”林水脱了围裙挂门背的挂钩上，坐下来准备开饭。
林屿风抬起手在桌角就开始盛饭，还想着阿鸢妹妹是又出什么事了，这个幼儿园里面的小孩子怎么比他在幼儿园的时候难管那么多。
“老章实在是没办法了，前几天就跟闺女说，别人打她要还手的，只要不是她打第一下就行。”林水正说着，停了一下，看向林屿风。
林屿风最开始去幼儿园的时候几乎都是杨淼在照料，也不知道他这个内向的孩子是不是也跟隔壁的妹妹一样受过其他小孩子的欺负。
接着说道。“结果，昨天，老师居然打电话到办公室，让他去一下幼儿园。说是他闺女把人打了，对方家长来学校要个说法。”
林屿风听到林水说到这，突然觉得今天的水蒸蛋好像有点咸，适合拌饭吃。伸手拿勺子去舀了几勺蒸蛋到自己碗里，用筷子把蒸蛋和米饭拌了拌。
“哎，小风，说了多少回了，不要拌饭吃，吃了对消化不好。”林水见他已经把蒸蛋舀好了，也只能是多罗嗦了几句。
林水的肠胃容易出问题，平日里吃饭夫妻俩都多盯着，今天是在饭桌上话匣子一打开倒是忘了这事。但小孩子好像都爱吃蒸蛋拌饭，隔壁那个小闺女是这样，自己这个儿子也是。
“好的，爸爸。”林屿风嘴里还有饭，模糊应付着。
林水接着说，“今天老章下午班上到一半，就去了一趟幼儿园。还好这个幼儿园离办公室不远。”
杨淼习惯先听他讲完在说话，看林水眼神飘向她，她点头示意让他接着说。
“结果，到了幼儿园发现，之前那个老欺负阿鸢的小胖子，被阿鸢抓得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不知道是自己摔哪里了起了个大包。要说阿鸢还是太文明了，这个小胖子那个指甲锋利的，给阿鸢眉毛上直接抠开了一道口子。老章去完幼儿园又去医院，结果医生说口子太小了不用缝针，回家贴个创口贴就好了。”
所以，晚上看到跟在章一帆后面蹦蹦跳跳的章夏鸢，额头上的创口贴是这么来的。
“好端端脸上什么疤都没有的小闺女啊，可惜了。但打的一圈开，免得百拳来。这回老章去幼儿园，阿鸢没哭，她居然对那个小胖子说，‘下次你打我，我还打你。’以后应该没啥事儿了。”
“会破相吗？”杨淼问。章夏鸢毕竟不像是自己儿子，女孩子脸上留疤总是不好的，太显眼的疤以后可能看着还容易自卑。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老章说就是在眉毛那里，口子长合上了在眉毛里应该看不太出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杨淼应答道。
这个小闺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说不上是长得好看，但对着你说话的时候总是能觉得这小闺女长得可可爱爱粉粉嫩嫩，加上本就白净，这长相也算是秀气。
“阿鸢妹妹这么厉害的吗？”林屿风夹了块鱼送嘴里，今天的鱼好像刺多了点，下次还是让爸爸买之前吃的那种，刺少。
创口贴下面的那道口子，没过多久就愈合了，细细看章夏鸢的右眉眼，能看出来在眉尾的地方有一道疤，疤痕上的眉毛会稀疏一些，不仔细看的话只会觉得右眉毛的眉尾似乎比右眉毛的眉尾淡一些。
林屿风不喜欢与人争吵，从小到大在学校里面都没有打过架。今天他知道了，以后这个阿鸢妹妹是不能跟她打闹太过，万一自己失手她还手，说不定留疤的就是自己了。
是的，不能打闹太过，而不是要对这个阿鸢妹妹爱护有加。
林屿风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惊，这个想法有点异于常人的逻辑，但是又很合理。在往常和章夏鸢的相处过程之中，他也了解了这个小女孩骨子里一些可以称得上是习性的东西。
比如说，林屿风时常觉得自己在章夏鸢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比她大一些的同龄人，哪怕实际上比她大了将近五岁。章夏鸢每每看向他的眼神里面，没有“这是哥哥”的表情，只有平视的傲气。仿佛在说，“你只不过是比我大一些，凭什么就要叫你哥哥。”也是因为如此，“小风哥哥”这个名字从她嘴里面出现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多的时候，总是等林屿风先开口招呼，而这个阿鸢妹妹仿佛避开了终于要开口叫哥哥的不情愿时刻，眉头松开，开始不带任何尴尬地给自己提简单地诉求，比如陪她玩一会儿。总是她向这个比她大上五岁的哥哥提诉求，有时候是陪着玩一会儿，有时候是问有没有好吃的。如果是主动开口叫“小风哥哥”，那肯定是因为章一帆在旁边，让她这么喊的。
林水在那之后不算漫长的十几年时间里，一点一点看到自己这个现在还略显木讷稚嫩的小男孩，被这个看起来软软糯糯实则勇敢非常的小女孩感染，最终长成了一个还算幽默风趣，独当一面的大人。
林水对章一帆一家多的是感激，只是在那之后更漫长的时间里，这份感激逐渐变成了一丝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