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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雨、血5镜中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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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欣画展临时办公室中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疼,秦怀潇盯着对面坐着的林中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纸。桌上摆着一碗刚泡好的番茄鸡蛋面,热气氤氲中,他看见林中欣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金边眼镜——和三个月前在刑侦大队时那副黑框眼镜不同,这副金边款衬得他本就精致的眉眼愈发像幅工笔画,连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都带着几分刻意的规整。
“秦队,面要坨了。”林中欣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润里裹着层化不开的凉,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健康的粉白。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极淡的疤痕——那是去年追缉毒贩时替黎苏雨挡刀留下的,当时秦怀潇还笑他一个画像师怎么比一线刑警还拼命,现在想来,那道疤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场精心设计的戏。
张倚鹭坐在旁边,指节捏得发白。他余光瞥见黎苏雨缩在临时办公室的玻璃后,手指紧紧攥着白风衣下摆,眼睛红得像兔子。林中欣越狱之前黎苏雨还拿着林中欣画的嫌疑人速写本,红着脸说“小林老师的线条连发丝都透着温柔”,现在那本速写本正摊在桌上,最后一页画着白启的侧脸,嘴角那道标志性的浅色刀疤却被描了三道重线,像个隐晦的暗号。
“白启在哪?”张倚鹭的声音打破沉默,他往前倾了倾身,肩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硬朗的下颌线绷出冷硬的弧度。以前他总爱逗秦怀潇,说林中欣这长相要是穿裙子,保准比局里新来的女警还惹眼,可现在再看那张脸,只觉得后背发寒。
林中欣没回答,反而抬眼看向观察室的方向,目光精准地落在黎苏雨身上。他忽然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谄媚,也不疏离,连秦怀潇都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天生带着让人信服的魔力。“苏雨今天没戴那串桃木手串呢。”他忽然开口,话题跳得毫无征兆,“上次去停尸房,你可攥着那串珠子跟我说,是奶奶求来的平安符,怕鬼的人总需要点念想呢。”
秦怀潇皱眉,刚要开口追问,门突然被推开,牧愉抱着一摞尸检报告跑进来,圆框眼镜滑到鼻尖,脸上满是慌张:“秦队!张队!刚...刚从白启据点搜出的尸体里,有具尸体的齿痕和DNA,都跟...跟五年前‘幽灵毒案’里的受害者对上了!”
“幽灵毒案”四个字像道惊雷,秦怀潇手里的筷子“咔嗒”断成两截。那是五年前悬而未决的大案,受害者全是被新型毒品毒杀,现场只留下一枚画着眼睛的标记——而刚才林中欣推眼镜时,食指指尖无意识地在镜片上点了两下,正是那个标记的手势。
张倚鹭猛地拍桌起身,手铐“哗啦”一声甩在桌上:“林中欣,你还敢装?那案子是不是你帮白启做的?”
林中欣却依旧平静,脸上露出寄无辜又凸显疯感的笑容,他抬手将耳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像在整理艺术品。阳光透过小窗落在他脸上,竟让那层冷意多了几分柔和:“张队别急,我给你们看样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时露出枚小巧的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桌面的速写本,“这是白启让我装的,他要确认你们有没有发现速写本里的秘密。”
秦怀潇瞳孔骤缩,刚要伸手去拿,林中欣却轻轻按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微凉,指尖带着点粉笔灰的触感——那是以前在队里教新人画素描时留下的习惯。“翻到第三十七页,”林中欣的声音压得很低,金边眼镜后的眼睛亮得惊人,“那里画的不是嫌疑人,是白启□□品的仓库地图,用的是透视画法,不拆分成三层看,只能看到表面的人像。”
张倚鹭抢过速写本,手指飞快地翻页。第三十七页上果然画着个模糊的男人肖像,可当他按照林中欣说的,将纸对着灯光倾斜四十五度,人像的轮廓竟慢慢变成了仓库的布局图,货架的位置、通风口的方向,甚至连守卫的换班时间都用极小的字标注在角落。
“林老师你...你到底是哪边的?”黎苏雨不知何时从门口走了进来,声音还带着哭腔,眼眶通红地看着林中欣。她的白风衣上沾了点碘酒,是刚才给牧愉处理伤口时蹭到的——牧愉刚才跑进来时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皮,却还惦记着尸检报告。
林中欣站起身,抬手帮黎苏雨擦掉嘴角的碘酒痕迹,动作自然得像以前在队里时一样。他的衬衫领口别着枚小小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个“林”字,那是秦怀潇去年给他庆生时送的礼物。“我从来没反水,”林中欣的声音终于带了点奇怪的温度,“三年前‘幽灵毒案’的第一个受害者,是我姐姐。白启抓了她的孩子,我也只好被迫投靠他。”其实这句谎言说出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秦怀潇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林中欣“叛逃”那天,桌上留了碗没吃完的番茄鸡蛋面,和现在自己面前这碗的分量一模一样。当时他以为是林中欣忘了收拾,现在才明白,那是对方在暗示他,要像守住喜欢的食物一样,守住队里的信任。
“白启现在在哪?”张倚鹭的语气软了下来,他伸手拍了拍林中欣的肩膀,力道却比平时轻了许多——他怕碰疼对方腕骨上的旧疤,虽然他都不知道那道旧伤疤是林中欣自己画上去的,还是真的。
林中欣刚要开口,临时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秦怀潇接起时,听筒里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告诉Prophet,他姐的女儿在我手里,想救她,就带仓库地图来码头的废弃集装箱,一个人来。”
电话挂断的瞬间,林中欣脸上的平静彻底碎了。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金边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的红血丝,嘴角还带着一丝疯狂的笑——那是秦怀潇第一次见他失态,像幅完美的工笔画突然被泼了墨,却比平时多了几分真实的鲜活。
“我现在就去。”林中欣抓起桌上的速写本,声音带着点怪异的颤抖,“你们按地图去仓库,那里有白启藏的大部分毒品,我去引开他。”
张倚鹭刚要反对,秦怀潇却按住他的胳膊。他把自己的枪递给林中欣,又把番茄鸡蛋面推到他面前:“吃完再去,你姐以前总说,你不吃饱饭,画画手会抖。”
林中欣看着那碗面,突然笑了笑,眼眶却红了。他拿起筷子,摇了摇头说“算了吧,不需要。”为什么还要相信我呢?他想。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秦怀潇、张倚鹭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以前在队里加班时一样,三个影子紧紧靠在一块,谁也没有落下谁。
牧愉突然举起手里的报告,圆框眼镜后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刚才在报告里发现,白启的手下有个医生,以前是兽医,怕狗!我们可以带警犬去仓库,说不定能出其不意!”
黎苏雨也擦干眼泪,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追踪器:“这是技术组最新的,我帮你装在钢笔里,只要按下笔帽,我们就能定位你的位置。”
林中欣接过钢笔,重新别回领口。他抬手推了推金边眼镜,这次的动作不再刻意,带着点熟悉的随意。“走吧,”他朝着门口走去,脚步坚定,“该给我姐,还有那些受害者,一个交代了。”
秦怀潇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以前在队里,林中欣总说自己的名字“中欣”,是“心中有光”的意思。那时候他还笑对方太文艺,可现在才明白,有些人就算身处黑暗,也总能把光藏在心里,等着合适的时机,照亮所有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