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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代练习生苏郁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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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我站在卫生间镜子前。明亮的灯光下，我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少年，有着一头缺乏打理的软发，皮肤是常年在户外活动留下的、均匀的小麦色，甚至因为最近心事重重而显得有些暗淡。五官似乎还算端正，但绝谈不上惊艳。眉毛不够浓密，眼睛不算大，鼻梁也不够高挺……怎么看，都是一个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通男孩。
“外形条件非常出色”？“气质独特”？
李屿和刘叔叔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却让我感到一阵强烈的不真实和困惑。他们到底是看中了我哪一点？这黑黑的、平平无奇的样子，真的能和屏幕上那些光鲜亮丽、肌肤白皙仿佛会发光的练习生们联系在一起吗？能和……他，联系在一起吗？
一种莫名的焦虑和自卑感悄然滋生。我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扑了扑脸，冰凉的水珠暂时压下了脸颊的热度，却压不住心底那份突然冒出来的、尖锐的自我怀疑。
从卫生间出来，母亲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水流声和碗碟碰撞声清脆作响。我犹豫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那股想要变得更“配得上”那个机会、更“接近”那个光芒世界的冲动，最终还是压倒了羞怯。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声音因为尴尬而比平时更低沉含糊：
“妈妈……”
母亲关掉水龙头，转过身，用围裙擦着手，疑惑地看着我：“嗯？怎么了小川？”
我避开她的目光，脸颊又开始发烫，几乎是硬着头皮，极其小声地问：“……你知道，怎样可以……变白吗？”
问完这句话，我立刻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看母亲的反应。
母亲显然完全没料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惊讶，甚至带着一丝措手不及的茫然，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厨房里顿时陷入一种古怪的寂静。
她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好几秒后，眼神才慢慢软化下来，声音温和地说：“嗯……妈妈好像听说过，晚上喝一杯柠檬水，对身体好，好像……也可以帮助皮肤变白一点哦。”她的语气带着点哄劝的意味，但并不敷衍。
“真的吗？”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像是抓住了某种确切的希望，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急切地追问，“柠檬真的可以使肤色变白？” 对于当时那个年纪的我来说，母亲的话几乎等同于权威的答案。
母亲肯定地点点头，语气更加笃定了一些：“当然是真的，很多人都这么说呢。柠檬水里有很多……嗯，对身体好的东西。”当时的她或许并不清楚具体的维生素C或抗氧化原理，但她用最朴素的方式肯定了我的期盼。
希望的火苗瞬间蹿高，照亮了我心底那点因自卑而产生的阴霾。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开口：“妈妈，那……那可不可以，请你明天帮我多买一些柠檬回来？” 想到那密集的训练计划即将开始，一种想要立刻做出改变、抓住每一分可能性的迫切感攫住了我。
母亲伸出手，手掌轻轻落在我的发顶，揉了揉。她看着我眼中亮晶晶的期待，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声音放得更柔：“当然可以。妈妈明天就去买，给我们小川买多多的柠檬，泡水喝，好不好？”
“好！”我用力地点点头，心里那块关于“肤色”的大石头仿佛瞬间轻了许多。虽然方法听起来简单，但这至少是我在迈向那个未知世界前，所能为自己做的、第一件具体而微小努力。
第二天，家里的冰箱里，果然塞满了一袋黄灿灿、散发着清新香气的柠檬。
一周的时间，每一天，我都在日历上划掉一个数字，心也随着周五的临近而越跳越快。
上课时偶尔会走神，思绪飘向那座玻璃幕墙大楼，想象着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家里的柠檬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似乎真的带着某种虔诚的信念，连那酸涩的味道都变得可以忍受。
终于，周五到了。
放学的铃声像是起跑的号令，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公交站，挤上了那辆能带我驶向期待的公交车。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我的手心里紧紧攥着母亲给我的一部旧手机，她说有了这个，方便联系她和公司的人。冰凉的金属外壳都被我捂得发热。
站在MG公司气派的大楼下，夕阳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边。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跳，按照母亲教我的，笨拙地找到刘叔叔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刘叔叔熟悉的大嗓门：“喂？小川啊？”
“叔叔，我是小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已经到公司楼底了。”
“哎好好好！你就在门口等着别动啊，我马上过来接你！”刘叔叔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比我还急。
挂了电话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就滑停在我面前。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露出刘叔叔圆圆的、笑容满面的脸：“小川，快来，上车！我先带你去宿舍安顿下来！”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很干净，带着淡淡的香水味。刘叔叔一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驶离大楼，一边热情地跟我唠着家常，问我学校怎么样，紧不紧张。我大多只是点头或简短地回答“嗯”、“还好”。
车子并没有开很远，大约十来分钟后，驶入了一个环境清幽、安保看起来相当严格的小区，最终在一栋看起来颇新的联排别墅前停了下来。
“到了！”刘叔叔熄了火，利索地下车，绕过来还帮我拉开了车门，甚至伸手要帮我拿书包，“来，小川，就是这里。以后每周五周六，你就住这儿。”
我跟着他，有些拘谨地打量着眼底的别墅。它和我之前想象的集体宿舍不太一样，没有高高的楼层和长长的走廊，更像一个……很高级的家。
刘叔叔一边用门禁卡刷开大门，一边继续热情地介绍着：“这整个别墅啊，就是你们这帮小伙子的训练营兼宿舍了。吃、住、练，基本都在这儿，公司可是花了大价钱和心思的，就是为了让你们有个最好的环境。”
走进玄关，里面传来隐约的音乐声和脚步声。内部装修是现代简约风，宽敞明亮，一楼能看到巨大的落地镜和把杆，显然是用作练习室的区域。
我听着他的介绍，心里却冒出一个疑问，忍不住开口：“刘叔叔，你刚才说……‘你们这帮小伙子’？还有‘训练营’？我们……有很多人吗？是分组的？”
刘伟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当然了！公司这么大，练习生可不是只有一个两个。目前呢，按照培训和出道规划的时间，成长形的练习生一共分了三代。”他伸出三根手指比划着。
“三代？”我疑惑地重复，这个概念对我来说很新奇。
“对！”刘伟点头，领着我往楼梯走，准备去安排房间，“一代的师兄们呢，有的已经出道了，有的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出道，他们不常在这里训练了。二代呢，是你们的前辈，训练强度和要求都更高，他们有时候在这里，有时候去公司的总部大楼。而你，”他停下来，看着我，“小川，你分属在最新的第三代练习生里。这一代的孩子年纪都和你差不多，都是刚选拔进来不久，正在打基础的时候。”
他推开一扇房门，里面是干净整洁的四人间，上下铺，已经有一个床铺放了行李，但人不在。
“这里就是你的宿舍了。你先收拾一下，休息会儿，六点准时到一楼的A练习室集合，声乐老师马上就到。”刘叔叔把书包放在一张空的下铺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三代练习生苏郁川同学。”
三代练习生。最新的一代。
我站在陌生的房间里，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心里咀嚼着这个新的身份。紧张和不安依旧存在，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明确的起点感，也随之油然而生。
我知道，从这里开始，每一步，都将是朝着那个光芒深处的身影，更近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