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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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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然,一起考一所高中吗?”
——她说:“好。”
我只想跟你上一所高中。
*
岁安然瞒了一个人,她不打算告诉他,她怕,她怕一切都会像梦一样,说出来就像睡醒了一样,不复存在。
所以她很自私,宁愿霸占着这一场梦,也不愿说出她的秘密。
岁安然全面检查越来越频繁,医生说,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开始严重,心率加快,跳动比常人还要快许多,需她要克制住些。
初三开始,岁安然慢慢和张无恙疏远,她明白心跳为什么那么快,因为只要看到他,她心跳莫名不受控制跳动,仿佛要从胸膛跳出。
她已经将近十六岁了,有些事情,该知道的她也知道,医生跟她说,只要配合,那就一定会好起来,但岁安然早就听到了父母跟医生的谈话,她知道了她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事实,所有人都在骗她,说她很健康,她虽然明白,口中却没有一句怨言。
六年级那次犯病以后,岁安然心里反应很好,期间没有一次犯病,可这次,她犯病了,好像很严重。
初三体育考试,刺眼的阳光透过树梢,岁安然刚上初中就已经提交了身体状况报告,体育老师知道她不能做激烈运动,便让她坐在旁边看着同桌跑比赛八百米,一千米。
女生八百米很快结束,接下来是男生一千米,她望着跑道,蓦然间,她看见了跑过来的张无恙,他向她递来一瓶水,笑着说:“一会终点等我。”
她鬼迷心窍接过水点头,心跳声不停为他跳动,仿佛是她整颗心脏都在为他加油,真心实意的。
张无恙被老师叫走,岁安然也在他转身一刻,觉得有些不适,难喘着气,心脏也隐隐觉得有点疼痛。
记得少年说:“一会终点等我。”
她不会食言,就安慰着自己只是太过于激动,不要在意,他的比赛更重要。
岁安然忍受着心底一阵阵疼痛,等他一圈,两圈,三圈,那个少年首领第一,他的脸颊以及发丝都在滴落着汗水。
最后的直线跑道,她手里拿着水在终点等他,张无恙远远就看见站在终点的女生,眼中全满出喜悦,四肢被激发,开始逐渐发力,他在努力向她奔跑。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真的感到开心,脑海里浮现出她笑着向他敞开双臂,而他则不顾一切向她奔跑,想要投入她的怀抱。
岁安然站在终点,她的心跳不停抽痛,望着少年的模样,模糊不清的样貌带着摇晃,似乎跑道上有很多张无恙。
眼皮不断下榻,手中的水慢慢滑落,意识逐渐消散。
“咚”水瓶掉落在地面,她全身无力,抽疼的心底仿佛开始停止跳动,忽然,眼前一黑,她倒在终点的跑道上。
奔跑的少年看见终点的少女身体正在摇晃,目睹下,水瓶落地,她双眼紧闭,身体支撑不住倒在终点跑道。
“岁安然!”
她听到了,但又好像没听到。
没等到他,算她食言。
*
再一次醒来,岁安然躺在医院病床上,门口站着泣不成声的刘月佳,李文德。
她模模糊糊能听到医生说:“这次检查结果要比以往严重,后期可能会……。”
医生沉默片刻没有继续说下去,刘月佳先是听懂了医生话里的意思,哭着问:“会缩短是吗?”
给刘月佳留下的只有点头,一时无法接受,浑身颤抖的靠在李文德怀里痛哭。
岁安然知道,她可能真的活不到二十五岁,她会提前离开。
病床上,岁安然眼角划过一抹泪水,沉重的石头似乎从高处狠狠跌落后,就一直压在她的心口,让那种无力无助,令她感到窒息。
上天为什么要跟她开这种玩笑,明明自己才开始过着青春路线,有很多东西她没尝试过,也没体验过,竟然不能让她好好过完一生,那为什么还要她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呢?
眼角一滴一滴滑落,枕头两侧被泪水打湿,那泪水是滚烫的,也是痛苦的。
被命运捉弄,无力反抗,岁安然也曾想过她的人生注定是一场悲剧,明明有过曙光,却在一刻陷入黑暗,变得窒息。
两个星期,岁安然都在医院度过,她每天都在封闭着自己,进食少,脸颊泛白,眼神幽深而空洞,她期待着能有一道闪烁的光来照亮她。
可等啊!等啊!
光消失了,又或者说,她人生中从未被一道光照亮过。
等回到学校,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病情,就连他也知道了。
以前岁安然把这件事视为秘密,有一天,秘密彻底藏不住,所有人都知道她生病了。
学校和同学都很照顾她,虽然嘴上没人提起,岁安然也明白,他们可能就只觉得同情,没有人会真的觉得遗憾。
后来,张无恙向学校请了长假,听人说他要跟随父母去了国外,但没人知道他一个小孩去那么远地方做什么。
再后来岁安然才知道,张无恙去了国外念书,不回来了。
空落落的位置,岁安然心灰意冷,他还是很介意。
月考结束,岁安然一个星期就检查了两次,身体逐渐见好,但并不代表能改变什么,只是说明这段时间,不会犯病,却也要小心,重视。
“爸爸,人死后都会去哪?”
李文德怀里抱着岁安然,解释道:“哪都不去,会自由游荡在世界,晚上就会变成星星照亮,反正就是无处不在。”
她注定已经不是小孩,十六的年纪,她懂了很多。
有一句话——人的终点是死亡,有生必有死,所以人们不惧怕死亡,最怕的是,留有遗憾。
遗憾也许就是。
——该做的事没有去做,想做的事,没有去做。
*
少年的承诺永远不会变。
给了她快乐,也给过她希望。
岁安然记得他说过一句最简单的话,却让她时刻记在心底,不曾忘记。
初三,那个少年说:“安然然,一起考一个高中吗?”
她说:“好。”
她只想跟他上同一所高中。
高一开学季,张无恙回国,似乎缘分未尽,他又和她在了同一个班。
一个学期没见,那个少年高了不少,脸上的稚嫩也散去,只留下一副浪荡不羁的少年模样,那一刻,他变了,但又好像没有变。
他,张无恙,还是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别来无恙很适合他。
高一一班,今日转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他在台上沙哑着介绍,声音里莫名带着傲劲。
“张无恙,安然无恙的无恙。”
他第一眼视线扫向第四组最后一桌靠窗的女生,面容带笑看着她。
张无恙认出她了!
回想起她开学第一天的介绍——“大家好,我叫岁安然,岁岁平安的岁,安然无恙的安然。”
班里起哄,安然无恙,班里有两个人的名字,很好磕。
再后来,他们兜兜转转又成了同桌。
——学校贴吧上。
[啊——,不要太激烈好不好,安然无恙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人给了反应:“[初中好友!”]
[不不不,准确来说是白月光。]
[什么!楼上什么意思,安然是无恙的白月光?]
[太炸裂了吧!!!”]
从张无恙进班,每一个小时,学校贴吧就已经炸了锅,在朋友提醒下,岁安然才潜入贴吧察看,每一条都是关于她跟张无恙,视线停在一条问题。
[这么说,是无恙追的安然?]
岁安然并不认可这问题,张无恙没有追她,甚至都没有他们说的喜欢,或许跟贴吧说的恰恰相反。
是她想追他,而不是他在追她,喜欢,这也是她先喜欢的。
学校贴吧对张无恙印象特别深刻,无论长相还是家境,张无恙都出众到,无可挑剔的存在。
岁安然只吃瓜,不扒瓜,前不久进学校贴吧,刚开始讨论的是,博翔集团大少爷回国第一时间转来一中。
博翔集团是张无恙爸爸建立的公司,初中岁安然就知道这事,她知道张无恙出身在豪门,有着天之骄子般的存在,只要他足够闪烁,天上都会为他照亮前程。
——放学后。
岁安然没有选择和张无恙相认,而是默默躲着他,一天下来,张无恙都没有什么机会和她说过一句话。
她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总之就是没有胆子面对他。
初三出国,张无恙算是不辞而别,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出国这件事,就连她也没说,仿佛一个局外人无法干涉。
岁安然半年里,整个人仿佛被一条线锁拉着,无法动荡,在她内心深处还藏着无人奉告的秘密,只有她知道。
收拾间,教室门口走来少年。
少年衣着整洁利落,但并不是校服,他一头乱中有序的黑发,眸中温柔与纯真洋溢着青春气息。
“才半年,就不认识我了?”他沙哑的声音有那么几分藏着隐忍。
他直走到她跟前,挑眉“安然然,你好无情啊!”
岁安然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眸色露出难以掩饰的忧伤,她只是没有理会而已,张无恙就说她无情,那他不辞而别算什么呢?
收拾东西的手又继续动,面上基本没有什么情绪“我不叫安然然。”
他没有选择回话,自顾自坐在她旁边看她收东西,漫不经心说了句“脾气还变大了。”
岁安然不是脾气变大,只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只想活的开心,好给她不留太多遗憾。
张无恙突然沉下声,微丧道:“上半年不是我想去国外,我跟我爸说,想留在国内,他拗不过我,就说让我跟外公生活,后来在你请假那段时间,我外公去世了,办完丧礼,没来得及回学校,我爸妈就坚决要带着我转学一个学期,我当时也没有办法,才和他们一起去的。”
他在解释,在解释不是故意不辞而别。
岁安然心底一空,她一直都在等一个解释,但真的等到解释后,内心的深处也并未得到好转。
她有什么资格怨他,那个解释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听。
张无恙仰头看她,在他走后,没有人告诉他,岁安然后来这么样。
岁安然被送去医院的第三天,体育考试结束,张无恙原本是想去探望岁安然,却在出校门口,面前就停下一辆接送豪车,司机缓缓从车上走下来,诉说了外公病世的消息,正在火化,那天他火急火燎去到火化场,外公的最后一眼,只有一具冰凉的尸体,火化时,张无恙哭得特别厉害,他跪在黑白像框前泣不成声,赤红的眼睛充满不舍。
没有人清楚,张无恙从小到大,张父张母都特别忙,基本上很少关心他,所以一直与外公生活在一起,也没有人知道,张无恙的性子像他外公,又倔又犟,最惯张无恙也就只有他外公,在他犯多大事情,不会责备,反而会帮他兜底,帮他说话,不让他被骂被训,久了,张无恙知道外公的好,便也就只听外公的话。
“安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没有再叫安然然,而是安然,这是张无恙最隆重叫她的名字。
岁安然心跳随着慢了一拍,说:“没有。”
可能是陌生了,连说话都不带一点点犹豫和情绪。
张无恙安静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岁安然即使知道张无恙在看她,却也一句话不提。
看着她不停收着桌上的课本,张无恙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他问:“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只能到这了?”
这句话问得理直气壮的。
岁安然脑海游荡着我们的关系,他们有过什么样的关系,是同桌那种关系,还是朋友,又或者是......。
和他对上视,他眼底的情意让人看不懂。
半会,张无恙无奈叹了口气,避开视线,说:“算了,收拾好了吗?我送你回去。”
“我们不顺路。”她小声说。
他正经不会太长,起身插兜,漫不经心道:“你管我顺不顺路,说送你就送你。”
张无恙一直都是这样,放荡不羁,自由散漫,高傲又冷酷。
那一晚,岁安然心跳再次回到对他心动的时候,心跳加快,呼吸都是灼热的,心口一缕悸动只为他波动。
仿佛回到了初一那年,那是她心动的开始,准确来说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