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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药瓶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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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岫白是在一种极度的虚弱和头脑空茫中醒来的。昨晚的记忆碎片般回涌——球场的晕眩，周屿的搀扶，凌迟冰冷的质问，还有……那个被打横抱起的瞬间。他猛地坐起身，一阵熟悉的钝痛立刻敲打着太阳穴，让他又软软地倒了回去。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而安静的光带。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床头柜，那里通常放着今天份的药片和水。指尖却捞了个空。
药呢？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挣扎着下床，在床头柜上、抽屉里慌乱地翻找。没有！那个熟悉的、装着白色药片的小瓶子，不见了。
与此同时，书房里。
凌迟站在窗前，一夜未眠的痕迹清晰地刻在他眼底，但他周身的气息却比窗外的晨雾更冷、更沉。书桌上，摊开着几份打印出来的资料，旁边正放着那个从俞岫白房间找到的药瓶。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回响着昨晚私人医生的话：
“凌先生，您描述的症状——进行性加重的眩晕、视物模糊、突发性呕吐，并且似乎与情绪波动或外界刺激比如强光嘈杂有关……这确实不太像典型的抑郁或焦虑的躯体化表现。这些药物主要是稳定情绪和助眠，理论上不应该导致，甚至可能掩盖这类神经系统症状……”
医生的语气带着专业的谨慎，“我强烈建议，带俞少爷进行一次全面的神经系统检查，包括脑部核磁共振。”
神经系统检查……脑部核磁共振……
这几个字像冰锥，刺破了凌迟一直以来用“心理问题”构建起的认知屏障。他回想起俞岫白近几个月来的种种异常：
不仅仅是情绪低沉，还有他偶尔抱怨的“头闷”，复习时突然的愣神和烦躁，那次在书房辅导时莫名的干呕，以及昨天在篮球场边几乎昏厥的剧烈反应……
所有这些碎片，之前都被他归因于巨大的悲伤和由此产生的心理障碍。但现在，一条更可怕、更清晰的线索，将这些碎片串联了起来。
不是心理。
是身体。
是他一直忽略的，俞岫白身体发出的、一次又一次的求救信号。
而他，竟然用治疗心理问题的药物，试图去掩盖和压制这些信号！
一种迟来的、尖锐的自责和前所未有的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他，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将他从悲伤中打捞出来，却可能……亲手延误了发现真正危险的时机。
那个在泥泞中像小太阳一样笑着的少年，那个在灵堂上眼神淬毒般恨着他的少年，那个在游乐园照片里重新展露笑颜的少年……如果他身体里真的潜藏着什么……
凌迟猛地攥紧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拿起那个药瓶，冰冷的塑料瓶身硌着掌心。这里面装着的，不是希望，而是他因自负和疏忽而犯下的错误。
“咔哒。”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俞岫白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站在门口，脸色比晨光还要苍白。
他看到了凌迟手中那个熟悉的药瓶，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那双总是盛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慌乱和无措，像一只被发现了藏身之处的小兽。
凌迟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那目光不再带有审视，也不再是单纯的担忧，而是一种混合了沉重、自责和某种下定决心的锐利。
“俞岫白，”凌迟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压抑的力量，他举起那个药瓶，“告诉我，除了‘心理问题’，除了‘情绪不好’，除了这些药片告诉我的……你身体，到底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视线紧紧锁住俞岫白，不容他再有任何闪躲。
“我要听实话。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