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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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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岫白站在书房门口，像一尊被定格的、苍白的雕像。凌迟的问题如同重锤，敲碎了他试图用“心理问题”掩盖一切的自欺欺人。
他张了张嘴，那些被刻意忽略、压抑的恐惧——视野的模糊，无法控制的眩晕，突如其来的恶心，头内部沉闷的、持续不断的压迫感——此刻在凌迟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注视下，无所遁形。
“……头……总是很沉，很痛……”他声音艰涩，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看东西……有时候会花，会晃……恶心想吐……控制不住……”每说出一项，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仿佛将这些症状宣之于口，就会让潜藏的怪物变得更加真实可怕。
凌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风暴正在积聚。他放下药瓶，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犹豫。
“穿上外套，换鞋。”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却奇异地没有一丝怒火，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令人心悸的冷静，“我们去医院。”
没有质问，没有责备，甚至没有多余的安慰。这种直接切入核心的行动力，反而让惶惑无助的俞岫白找到了一丝可以依附的方向。他像个提线木偶，依言照做。
去医院的车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俞岫白蜷缩在副驾驶座，将脸偏向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只觉得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他偷偷用余光瞥向驾驶座上的凌迟。男人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线条紧绷，下颌线收得极紧，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在担心。这个认知，让俞岫白心底那团乱麻里，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暖流。
挂号，候诊。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走廊，冰冷而漫长。当叫到俞岫白的名字时，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岫白。”
凌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俞岫白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凌迟……叫他什么？自从父母去世后，这是第一次，他在非愤怒、非对峙的情况下，如此自然地叫出这个名字。没有全名的疏离，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渲染，只是这两个字，平静而沉稳，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凌迟的目光与他相遇，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审视，也没有了刚才在书房的沉重压迫，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让人看不透的专注。
“到你了。”他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他向前。
诊室内，医生详细询问了病史和症状。凌迟站在一旁，代替大部分时间处于茫然和词穷状态的俞岫白，清晰、冷静、条理分明地向医生复述了他刚才坦白的，以及他之前观察到的所有异常。他甚至提到了那份游乐园的照片，提到俞岫白在短暂快乐后回归的、更深的疲惫和身体不适。
“我们需要立刻进行几项检查，”医生听完，面色凝重，“血常规，脑电图，最重要的是，头部核磁共振。”
头部核磁共振。
当这个词最终被医生明确说出时，俞岫白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半截。他不懂医学，但也知道，涉及到大脑的精密检查，绝不会是什么小问题。
凌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声音依旧稳定：“好，我们做。”
缴费，排队，等待检查。整个过程，凌迟始终陪在俞岫白身边，没有离开半步。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他因为恐惧而手脚冰凉时，会不动声色地将他带离通风口，在他因为等待而焦躁不安时，会递给他一瓶拧开了盖子的温水。
在做核磁共振前，俞岫白看着那个庞大的、如同未来机器的设备，恐惧达到了顶点，脚步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岫白，”凌迟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力道沉稳，“只是检查，弄清楚就好。”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耳边，“我就在外面。”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一句“我就在外面”，却像一道坚固的屏障，隔开了部分席卷而来的恐慌。俞岫白深吸一口气，在技师的指引下，躺上了那个冰冷的检查床。
当机器运转的轰鸣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时，俞岫白紧闭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在一片嘈杂和隔绝中，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的，不是对未知病魔的恐惧，而是凌迟刚才那两声平静的——“岫白”。
检查结束后，俞岫白被护士扶着走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加难看。凌迟立刻迎了上去，目光迅速在他脸上扫过。
“还好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俞岫白虚弱地点点头，说不出话。
“结果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出来，”护士说道，“你们可以先去休息区等待，或者下午再过来取报告。”
凌迟沉吟片刻，看向俞岫白：“先回去休息。”
回程的车上，俞岫白因为精神和身体的双重透支，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在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两声“岫白”，如同迷雾中偶然透出的、微弱却坚定的光点。
而开着车的凌迟，目光沉沉地望着前方的路。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依旧泛着用力的白。
那片笼罩在俞岫白身上的迷雾，似乎即将被驱散。而他不知道，迷雾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一片景象。他只知道，无论那是什么，他都必须站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