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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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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冰冷，并非来自皮肤，而是从意识最深处弥漫开来，像液态氮注入每一条思维纤维。顾铭轩感觉自己被抛入一片绝对零度的虚空，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只有一种不断下坠、被无形力量撕扯的失重感。
然后，疼痛来了。
不是肺癌那种钝重的、带着锈蚀感的闷痛，而是某种更尖锐、更诡异的东西——像亿万根烧红的细针同时刺入大脑皮层，疯狂搅动，试图将他的记忆、他的意识、他之所以为“顾铭轩”的一切，硬生生撬开、打碎、重组。
“神经链接稳定……突触映射率百分之六十二……继续注入引导液……”杜仲山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水底传来，扭曲，失真，只剩下冰冷的专业术语，敲打着他即将涣散的意识。
眼前的黑暗被强行注入色彩和碎片。不是他熟悉的记忆回廊，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被粗暴地拧成一股，疯狂闪现——
他看见自己（顾铭轩）在第一个狭小办公室里，对着唯一一台电脑屏幕彻夜修改商业计划书，泡面的酸腐气味和打印机的臭氧味混合在一起；下一秒，画面陡然切换，震耳欲聋的电音炸响，色彩迷幻的灯光下，一个年轻张扬的侧脸（陆嘉言）正将跑车油门踩到底，引擎的咆哮混合着副驾女伴兴奋的尖叫，风撕裂般地刮过耳膜。
他感到签下第一笔巨额合同时，指尖触碰支票那微妙的纸张触感和心脏沉稳有力的搏动；紧接着，是身体失控撞向挡风玻璃的剧痛，玻璃碎裂的爆响震耳欲聋，世界天旋地转，最后归于一片死寂的、漫无边际的黑暗……
“映射率百分之八十九……出现异常波动！频率3.7赫兹，强度超标！”一个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压制它！用β波干扰！”杜仲山的命令短促急切。
更剧烈的疼痛海啸般袭来。顾铭轩感觉自己的头颅快要裂开。那些属于陆嘉言的记忆碎片不再温顺地流淌，而是变成了狂暴的逆流，带着五年昏迷积攒的所有沉寂、恐惧、不甘，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堤坝。
一个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陆嘉言）的手指，在完全黑暗的意识深渊里，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像溺水者试图抓住根本不存在的稻草。
“不——！”顾铭轩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咆哮，用尽全部意志力对抗那外来意识的侵蚀，死死攥紧“顾铭轩”的核心。复仇的火焰是他唯一的锚点，灼烧着即将离散的自我。
就在这时，环绕着他（物理上环绕着陆嘉言身体）的庞大仪器群中，一台负责维持生命体征监测的辅助设备，突然发出一连串不祥的、急促的“嘀嘀”声，屏幕上的几条关键曲线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见鬼！三号维生泵异常降压！”一个助理惊呼。
“备用泵启动！快！”杜仲山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实验室里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仪器开关的噼啪声。
这短暂的混乱和能量波动，像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勺冰水。顾铭轩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几乎是一种本能，将一段极其隐秘的、关于他私下存放关键证据（那支录音笔和U盘）地点的记忆碎片，混合着一段他预先录好的、针对林婉清和赵国梁的指控语音，强行压缩、加密，如同投放一颗深海炸弹，猛地推入那正在与他疯狂融合的、陆嘉言的意识边缘地带，将其深深埋藏。
完成这个动作几乎抽空了他最后的气力。
也就在这一刻，主控台上，代表意识融合进度的最终指示灯，猛地跳成了冰冷的、稳定的绿色。
“融合完成。链接稳固。”机械的电子音宣布。
所有剧烈的痛苦、混乱的记忆碎片、尖锐的噪音，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只剩下无边的、沉重的疲惫，和一种灵魂被强行塞进不合身容器的、无处不在的膈应感。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仪器重新恢复规律的、低沉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奇怪的、类似于烧焦的杏仁的味道。
杜仲山快步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取着最终数据记录。屏幕上瀑布般流泻着复杂的代码和波形图。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其中一项——深度记忆映射的异常报告区域。
那里有一个微小的、几乎被系统自动过滤掉的冗余数据包，标记着极低的活跃度和无法识别的加密协议。它像一颗宇宙尘埃，悄无声息地漂浮在浩瀚的意识数据海洋里。
杜仲山的眉头死死皱起，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犹豫了片刻，最终却移开了。他快速操作，将那微小的异常数据包单独加密隔离，存入一个需要多重权限才能访问的深层目录。
笔记型电脑的屏幕冷光，映在他渗出细密汗珠的额角和镜片上，反射出一点幽深难测的光。
躺在手术台（或者说，移植舱）上的“陆嘉言”，眼皮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涣散，好不容易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实验室顶部那冰冷无情的、均匀洒下冷白色光线的照明系统。
然后，他（顾铭轩/陆嘉言）听到旁边一台处于待机状态的液晶显示屏里，传来深夜新闻频道主持人那字正腔圆、却毫无温度的播报声：
“……插播一则快讯。铭轩集团创始人、著名企业家顾铭轩先生，因肺癌晚期医治无效，于今日晚间二十一点十七分在京市第一人民医院逝世，享年四十二岁。生前好友及商界同仁均表示深切哀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