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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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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在高楼之下喧嚣流淌，车辆的鸣笛、人群的嘈杂被厚重的双层玻璃过滤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室内却极静，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送风的微弱嘶声，以及纸张翻动时那干燥的、窸窣的轻响。
顾铭轩（意识）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身体是陆嘉言的，年轻，健康，充满活力。但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却下意识地绷紧，泄露着内心的波澜。他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摊开着一份文件。
《遗嘱》。
硕大的黑色字体，像冰冷的碑文。
穿着熨帖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王律师，用一种近乎仪式化的谨慎，将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顾……先生，”他顿了顿，对这个称呼似乎仍有些适应不良，毕竟对面坐着的是陆家大少的脸，“根据您的要求，所有条款均已拟订完毕。请您最后过目。”
顾铭轩的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上。他的全部财产——铭轩集团股份、多处不动产、国内外投资、所有现金存款……一切的一切，在他“死亡”后，将不再由林婉清继承，而是全部转入一个由周若琪代持的秘密信托基金。
“受益人是？”王律师例行公事地问，尽管他早已知道答案。
“周若琪。”顾铭轩的声音很平静，用的是经过伪装的、略显低沉的声线，但吐出这个名字时，心脏依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那个在他最微末时就认识他、在他辉煌时却始终保持距离、在他被病痛和背叛折磨时曾无声递过一杯温水的女人。他是顾铭轩时，未能给予她更多，如今成了“陆嘉言”，能给的，竟只剩下这冰冷沉重的财富和麻烦。
王律师在受益人一栏工整地写下这个名字，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每一声，都像在敲定一个时代的句点。
顾铭轩看着，一种巨大的、近乎虚无的荒诞感包裹了他。他正坐在这里，用别人的眼睛，看着自己的遗嘱被签署。一场属于自己的、无声的葬礼。肺癌没有立刻杀死他，背叛没有彻底击垮他，甚至意识移植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经历了，最终，他却坐在这里，亲手为自己的“过去”安排身后事。
肺部的幻痛似乎又隐约传来，带着记忆里那铁锈般的腥甜味。他想起林婉清依偎在他身边巧笑倩兮的模样，想起她翻看珠宝画册时眼底闪烁的光，想起那监控录像里她冰冷算计的嘴角。恨意依旧灼烧，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悲凉。他倾尽心血构建的一切，他视为生命的事业和家庭，到头来，竟需要用这种方式来保全。
“顾先生？”王律师略带询问的声音响起。
顾铭轩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光滑的皮革表面。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点了点头。
王律师将一支昂贵的镀金钢笔递到他面前。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笔杆的瞬间，王律师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发出沉闷的震动声。屏幕上跳出一个名字——助理来电，紧接着一条紧急消息预览弹出：「赵总那边催问下午的董事会材料…原定三点会议提前至两点，李董张董已确认到场……」
顾铭轩的手指僵在半空。
董事会。提前。李董张董……那是赵国梁早就笼络过去的两个老狐狸。
他们等不及了。连他“死”后按照程序分配遗产的时间都不愿意等，要在他还吊着一口气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要召开董事会，彻底撕下伪装，强行夺权！逼宫！
冰冷的怒火瞬间冲散了那点悲凉。像一桶冰水浇头而下，激得他每一个毛孔都收缩战栗。
他猛地抓过那支笔，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在遗嘱最后一页的签名处，用力签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顾铭轩。笔迹是他刻意模仿的、属于他重病前的沉稳有力，每一笔都带着决绝的力度，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刻进纸纤维里。
“尽快办理公证和密封存档。”他放下笔，声音冷得像铁，“流程必须绝对保密。”
“明白。”王律师谨慎地收起文件，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枚炸弹。
顾铭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楼下，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阳光刺眼。一座冰冷而充满活力的都市森林。他曾是这里的猎手之一，如今却成了一个藏在暗处的幽灵。
他拿出属于陆嘉言的手机，屏幕解锁，光滑的玻璃表面映出他此刻年轻却布满阴霾的脸孔。他点开一个加密通讯软件，输入指令。
一条信息无声地发送出去，传递给那个他仅存的、埋在铭轩集团废墟下的暗线。
「他们动了。」
几乎就在信息显示发送成功的下一秒，软件界面陡然跳动了一下，一条新的、来自那个暗线的消息急切地弹了出来：
「顾总！董事会通知突然提前，就在一小时后！赵和林已经进入会议室，股东投票代理权突然出现大量异常变更！他们可能要强行通过股权重组案！」
文字密密麻麻，却像一把把烧红的钉子，砸进顾铭轩的眼底。
来了。
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更迫不及待。
连最后一点虚伪的温情和时间都不再保留。
他死死攥着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骨生疼。窗外阳光灿烂，他却仿佛能看到那间熟悉的、铺着黑檀木长桌的会议室里，此刻正如何暗流涌动，刀光剑影。
林婉清和赵国梁，恐怕正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主位上，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虚伪的笑容，准备给他的商业帝国，举行最后的葬礼。
董事会逼宫计划，已经启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