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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平安夜前一天,程静延约了何明深下班以后一起去逛逛,要买圣诞树、装饰品、食物和补一些用完的日用品。
      在仓库被堵住的何明深记下这些东西,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程静延一起下班的要求。
      “哇塞,你和程总关系真的很好。”物流部的文员小月在程静延离开后才敢凑过来,“你们是要开圣诞派对吗?”
      何明深也不知道,含糊地说:“不太清楚,看他吧。”
      小月一边记录一边说:“那估计是了吧,这些富二代最喜欢趁节日约些漂亮女生一起玩,之前程总有个姓林的朋友,总带着他一起去夜店,有次赵主管……就是程总他表哥跟着去了以后,回来跟我们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说很多女生主动搭讪。哼,我们女生又不傻又不瞎的,怎么会搭讪他这种人,要也是程总这种为人正派的……”
      何明深看似盘货,实则一直竖着耳朵听小月说话,听她夸到程静延时,何明深正要点头,小月就又说:“也不知道程总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哦。听说董事长对程总的婚事很上心的,前几年就张罗了好多次相亲,有一次董事长借着带合作伙伴视察的名头,把对方的女儿也一起带来了,听说也是国外什么大学毕业的,长得也漂亮,和程总站在一起好赏心悦目,不过听财务部的林经理说好像没成……啧,程总的眼光也太高了吧!”
      小月忽然用手肘撞了撞他:“何主管,你让我八卦一下嘛,程总现在谈没谈朋友啊?”
      何明深板着脸推开她,让她好好工作。可物流部里的人就是摸准了新主管脾气好,才敢这样跟他说话,小月根本没被吓到:“说嘛说嘛,我保证不跟别人讲。”
      这话也是听听得了,领导的八卦是员工的兴奋剂,哪有知道了不说的。
      何明深拗不过,说:“是单身。”
      “唉?真的单身啊?”小月看起来很吃惊,“都奔三了唉,不会……”
      何明深总觉得小月没说的话里是一些很了不得的猜测,忽然觉得有必要替程静延澄清,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程总有喜欢的人,是对方还在考虑。”小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因为晚上有约,程静延提前半小时把当天的工作做完,再收拾收拾就可以去停车场等何明深。
      不料下楼时看见张梦怡,对方倒是没有问他提前下班的原因,古怪而怜悯地打量几眼后,对程静延说:“被拒绝是很正常的事,你要是和林昊去喝酒的话,不要喝太多,伤身体。”
      程静延莫名其妙:“什么?”
      “亲情或爱情有不如意,都是很正常的事,”张梦怡循循善诱,“正因为如此,你才要好好把握你的事业。”
      程静延一忖,问:“谁跟您说我被拒绝了?”
      “小林……”张梦怡有些不解,“可她告诉我,这是小何亲口说的。”
      程静延心平气和地点点头,甚至还笑了笑。何明深上车时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出门时刚穿上的外套又脱下来了,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衫。
      “圣诞树要去哪里买?”除了春节和中秋,何明深很少特意为其他的节日准备东西,对圣诞这种洋节更是一无所知。
      程静延说了个地方,凝视着何明深的沉沉目光刚要移开,忽然看见他后背的衣服破了个口子,还没碰到他,何明深扯着安全带一扭头,幅度有些大地往后躲了一下。
      “你衣服勾到哪儿了,破了个洞。”程静延先说。
      “嗯?哪里?”何明深费劲地把衣服扯起来,别扭地往后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可能被钉子挂到的吧……”
      程静延收回了手,说:“在肩胛的地方,不是很明显。”他把车开出停车场后,看何明深还在找,又说:“你介意的话,待会到地方,可以先逛一逛,正好买新的。”
      何明深看了好几眼程静延,为自己刚刚的躲避辩解:“今天在仓库忙了一天,味道不好闻。”
      “我去生产区的时候也会有汗臭和机油味,你会嫌弃我吗?”
      “当然不会!”何明深立即说。
      程静延:“巧了么,我也不会。”
      何明深没有反驳,但应该是没有被说服,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要先去服装店,并迅速挑好一件和身上这件相差无几的针织衫,又抢在程静延前面付了钱。
      两个人迅速解决好晚饭,先去了花市里专卖圣诞树的区域,从所剩无几的“尾货”里,精挑细选了好半天。
      老板被这两个人烦得没了脾气:“都一样的啦!”
      何明深刚要选定一棵,转到后面时却觉得枝条不够舒展,收回话音又选回一进门就看上的那棵。他对程静延小声嘀咕:“哪里一样了,明明有的树就是好看一点。”
      程静延倒是能由得他慢慢选,只是买了树还要买装饰品,回家路上还要去趟超市,只得出声说:“这棵挺好的。而且明年还能再买,到时候早点来,挑一天,挑最好的。”
      何明深不知被程静延哪个字眼说动了,说:“好吧。”
      除了圣诞树,程静延顺便订了好几盆花花草草,请花市的搬运师傅送到家里,他们俩则慢慢在街上逛着。
      为了刺激消费,步行街的店面都装修得各有风格,树上也缠了灯带,看上去璀璨而美丽,很多人都忍不住停下来拍照,何明深常常被这些人吸引住目光,露出善意的笑。
      “你要拍一张吗?”程静延问。
      何明深下意识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多记录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他走到一家门前摆着麋鹿拉车装饰的店,问程静延:“这里怎么样?”
      程静延自然是没意见的。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情侣,何明深看着看着,就从男生奇特的拍照姿势,转到发光的三只麋鹿上。
      “居然是铁丝的……”何明深大为惊叹,雪橇车上坐着圣诞老人手里抓着一条红丝带,座椅上和装饰周围散落了许多的礼物袋子,和一撂撂书。
      这是一家书店,从玻璃往里看去,很多人在贴着红绿蝴蝶结的书架前认真地挑书,店门口迎客的地方除了摆热销图书外,还摆着各类圣诞相关的装饰品,上面贴着促销标志。
      “我们待会儿进这里看看吧。”何明深说。
      小情侣拍了得有大几百张,何明深看得瞠目结舌,心有余悸道:“我们就简简单单拍个合照就行了。”
      “合照?”程静延挑了挑眉,没多问什么,找了个路人帮他们拍了几张。
      何明深对照片的要求很简单,把喜欢的景都拍进去,人物能看见脸且表情自然就行,他翻了翻都挺满意,正要让位置,程静延叫住他,然后半蹲着让何明深看镜头。
      只拍了一张,程静延就收起了手机,何明深说想看看都没机会,往书店里走的时候,程静延忽然开口:“想看的话拿答案来换。”
      何明深落了程静延半步,反应了一会儿,匪夷所思道:“不是你说的‘慢慢来’?”
      “是啊。”程静延回头,“但是今天有人对我说,我被拒绝了。并且是由何主管口里亲自说出来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拒绝?”何明深深感冤枉。
      程静延停在货架前看着他。
      何明深一下噤声,左顾右盼确定旁边没人后,他才吞吞吐吐道:“我是说还要考虑。不信的话你去问小月。”
      “小月是谁?”程静延问出口就想起来了,“和你一起盘货的许月?”看何明深点头,程静延边拿了一盒小球边说:“和下属最好不要太亲近。有句话怎么说的?‘上司以为的关系好,只是员工用尽全力配合的一场戏。’你和他们走得太近,反而会带来压力。”
      程静延说得太一本正经,何明深有些弄不懂他的真实意图,犹豫地说:“知道了……”
      “你看喜欢哪个?”程静延指着一整列的圣诞树顶星星装饰问。
      何明深的注意力一下就转移了,从红的金的、镂空的透明的、亮片和带灯的里面很快选好一个金色镂空的星星,上面的线条很有艺术感,他拿下来以后递到程静延面前,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我根据挂饰的颜色和风格挑的,你觉得呢?”
      他们的购物篮里,黄白色系的装饰物比较多,何明深还细心考虑了配色。程静延粗略看了两眼,对何明深说:“这个是最重要的装饰,你选最喜欢的,”他晃了下篮子,“这些都可以换成其他颜色。”
      “我喜欢的?”何明深从小到大,还没有这么自在地逛过街,可以只选喜欢的东西,还可以把挑好的东西放回去,重新选一遍。在这种小事上感到触动或许有些矫情,何明深把原先的星星放回原处,没怎么思考就拿下了一个戴着小圣诞帽的雪人星星,它有红鼻头、豆豆眼,还有笑的弧度很大的嘴,看起来让人高兴极了。
      何明深说:“就是有点幼稚。”
      程静延把购物篮腾出一片空间,把这个雪人星星放进去前,好好端详了一下,说:“还挺可爱。”
      货架上摆的装饰品其实就那么几种,他们重新挑选了更适配的,看付款队伍有些长,两个人便在书店里随便逛了逛。
      工作以后,很少能有完整且大段的时间阅读,而且总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虑感,哪怕勉强翻开书,也是蜻蜓点水,摄入观点和知识不再让人兴奋,只能让人昏昏欲睡。
      难得逛一次书店,程静延踱到了社科的区域,随手拿下一本书翻阅。
      何明深一直以来为生计奔忙,上学时都没怎么看过课外书,更别提出社会后,书对他来说是种奢侈品,买回家不见得能温饱,搬家时还要为它们多支付一笔费用。他本来想在程静延旁边陪着,可这片的书光看封面就足够乏味,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其他地方。
      有一个书架摆放的书装帧十分统一,淡黄底上印着黑字,厚厚薄薄排列在一起,却不显得杂乱。跑了几次仓库的何明深现在就喜欢这种整齐划一的美,正好那块区域没人,可以拿本样书打发时间。
      何明深凑前去看:“《世说新语》《淮南子》……”原来是古代经典。他敬谢不敏地拉开了一点距离,可到处都是人,再往里走,待会儿程静延该找不到自己了,他便站定,试图从这些书里挑一本感兴趣的。《醒世姻缘传》《觉后禅》《浓情快史》……这算古代言情小说吗?何明深拿下一本,看书背的简介。
      “《浓情快史》又名《媚娘艳史》,署名嘉禾餐花主人编次,作者生平不详……也被后世小说当做□□的代表……”读到这里,何明深才晓得自己拿了本什么书,烫手般放了回去,心道还是跟程静延一起看看商业分析的书好了。
      才一转身,程静延就在他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何明深的笑里有几分困窘:“我就是随便看看……”
      程静延扫了眼,不在意道:“□□,写得一般。”
      何明深很惊讶程静延居然看过:“你也会看这种类型的书吗?”
      “学校图书馆里有,就借来看了看。”程静延和他一起往收银处走,“人没那么多了。我看了下时间还早,还可以去挑两身衣服。”
      “我买了。”何明深扯扯身上这件,“你买就行。”
      程静延不置可否,但走到店里时,还是给何明深买了好几件衣服。
      拎着一堆东西上楼,程静延定的植物都已经让物业的工人搬上来了,他放下东西,把那棵圣诞树抬进了何明深那边。
      这间屋子当时花了大价钱找有名设计师改造过,除了承重墙没动,其他地方都重新设计过,房间变少也变大了,客厅同样宽敞不少,一大棵树放进来也不显得逼仄,反而增添了生气,和节日的喜悦氛围。
      本来打算一回家就把圣诞树装饰好的两人,一人占了一边沙发后就有些起不来,可一想到明天也还要上够一整个白天的班,晚上又安排了那么多活动时,何明深就有些坐不住了,弹跳起来抻了下腰,边拆包装边对程静延说:“我来弄,你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我也来。”程静延脚步略有些沉重的走过去,不过看起来精神还可以,接过东西就往上挂。
      往树上挂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两人弄了不到二十分钟,只差树顶的星星就大功告成。
      “交给你了啊。”程静延搬来一把矮梯,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何明深,“我会扶稳的。”
      “这么郑重啊……”何明深被他的阵势逗笑了,“我直接上去也摔不了。”
      何明深拿到自己挑的星星时,忽然间有一股非同寻常的意义感,几乎是给这棵圣诞树加冕般,端严地放了上去。他很紧张地问程静延:“摆正了吗?”
      程静延认真看了看:“正了。”
      何明深从梯子上下来后一直仰头端详,程静延放好东西回来,他还在痴痴看着。
      “我是不是有点太没见过世面了?”何明深看着程静延,有些难为情。
      程静延走到他身后,动作轻柔地拨着何明深的下巴,和他一起,像仰望真正的星星一样,去仰望那颗屹立在树尖上微笑的星星。
      “这就是仪式感。”程静延说,“对日常生活之外的事项产生期待、热情和喜悦,遵守着一定的规范和礼仪,让它超脱于平凡。”
      何明深思考了一下:“好复杂。”
      “简言之,就是通过人为或观念赋予的仪式感,让你永远记得这一天、这一刻。”程静延说,“等我们老了,提起圣诞节,或是看到和圣诞有关的东西时,你都会想起此时此刻的画面。”
      何明深不再看树,而是转身看向程静延,仿佛要把他每个细节、每个变化都记住,好让以后的记忆更清晰般。
      平视的时候,何明深能看见的部分是程静延的鼻子和嘴唇,稍稍抬眼,才能看见他的眼睛。
      在工厂里,他听过不少人说程静延长得好,何明深也觉得是,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即使现在仔细的观摩,也很难表达出特别之处。
      程静延确实“好”,长相、性格、能力……都是这种挑不出缺点的好。
      何明深这两天也想过,程静延怎么会喜欢自己呢?两个男人在一起要怎么办?
      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没有题目,却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
      程静延捂住了何明深的眼睛。
      从来镇定自若的程静延忽然有些慌张。
      他以为喜欢很浓,但爱还很淡,所以不急切、不催促,想让一切顺其自然。
      可何明深用只看得见自己的眼睛靠近时,程静延也从中看到了激动、欲望和渴望。
      被捂住眼睛的何明深有些泄气地问:“你干什么啊?”
      程静延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何明深看不见,听力变得很灵敏,新风系统的运作声、空调出风声,和圣诞树灯带的微弱音乐,构筑了何明深关于家的认知的声音部分。现在他还听见,程静延短促的呼吸声、过快的心跳声。
      何明深换了个问法:“你还要挡住我眼睛多久?”
      “在自然界,繁衍是动植物最重要的事……”没有正面回答,程静延忽然说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来。
      何明深逐渐知道,每当程静延有些话不好说、不能说、不会说时,他就会开始说一些让人云里雾里的东西。如果程静延只是不好意思,需要铺垫,他就会在最后一刻揭开主旨;要是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就得靠对方的领悟力。
      “……动物会有很多伴侣,选择最强壮的那个生下后代,对它们而言,□□里的偷情、出轨,只是正常的繁衍策略,那些赤裸而色情的片段,也不过是生育环节的一道程序。”
      何明深没有打断,但有些警惕,程静延能感觉到他的面部肌肉绷紧了。
      “但是人类为什么热衷于窥探性?开放的去实践,保守的通过小说、影视剧或其他方式了解,还有一些道德水平连零都没有的人,用各种违法的手段满足欲望……如果只是为了繁衍,大部分动物的寿命远低于人类,发情频率却远少于人类。”
      程静延的手放下来时,何明深眨了几下眼睛,像是里面起了雾,他问:“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人类社会太多束缚了吧。”程静延说,“一夫一妻制的规定、道德对人的要求、风气的压抑……这些东西让□□和生育变得干净规范、有迹可循,也让突破常规的举动变得富有禁忌感和充满激情,我们歌颂的有多光明高尚,就会多向往糜烂艳情。”
      何明深很艰难地试图跟上他的思路:“那你的意思是,这些规则不好?”
      程静延模棱两可地笑了一下:“人不是只能在放任和限制里二选一。”圣诞树的灯带没有关,何明深背对着站在他面前,亮光虚化一切,也让何明深成为唯一焦点。“如果爱的定义,建立在遵守规则之下,那我……同性恋站在了灰色地带上;如果爱只是陪伴、捕猎、□□,为了延续种族之上的依恋,同性恋就是无根之萍。”
      何明深被注视着,问题也由他来提出:“那爱……你觉得的‘爱’,是什么样的?”
      程静延:“交换。”
      何明深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这也要交换?”
      程静延抬起手,好像是要摸摸他,但在碰到之前,转而弹了下何明深的额头,说:“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对答案不都是这样。”
      何明深到底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洗好澡出来后,何明深出来喝水,一时手痒又把圣诞树的灯带打开了,雪人星星的笑脸闪耀明媚,何明深跟着笑了起来,像树上树下各长了两颗星。
      他靠在沙发椅背上,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水,想,程静延像最严格的数学老师,做题时要写“解”,不能只有答案,还要一步步写出推导过程。
      “啧”,何明深烦躁地发出一声,但他并不是觉得程静延麻烦,反而是对自己。他好像、似乎,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冲动之下的答案,何明深也并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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