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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涟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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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清晨，祁哲被生物钟准时唤醒。他习惯性地抓起手机，点开那个星空头像的聊天框，手指飞快地敲打：
【起了吗？今天什么安排？】
发送完毕，他把手机扔回枕头边，双臂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贴着的泛黄NBA球星海报发呆。窗外传来邻居遛狗的脚步声和远处街市的隐约喧哗。这是他独处的空间，充斥着篮球、游戏机和随意丢放的衣物，此刻却因为一条等待回复的消息，显得有些不同。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
冰山：【看书。】
言简意赅，符合陈刑一贯的风格。
祁哲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咧着嘴回复：【巧了！我也要学习！图书馆？老位置？】
这次隔了一会儿才有回复。
冰山：【下午。上午有事。】
祁哲挑了挑眉，有事？陈刑的“有事”通常意味着独处。他压下追问的冲动，回了句【行，下午两点，别迟到啊陈老师】，便放下手机，哼着歌进了浴室。水声哗啦中，他想着，冰山的生活里，似乎也开始有了点他祁哲能触碰到的、模糊的轮廓。
与此同时，几公里外的高档公寓内。
陈刑放下手机，视线从摊开的《时间简史》移向窗外。城市在晨曦中苏醒，楼下花园里有老人在慢悠悠地打着太极。这个家，宽敞、整洁、安静得过分，只有书房里父亲昨夜回来留下的、早已冷掉的咖啡杯，证明着这里并非只有他一人。
他所谓的“有事”，不过是去附近最大的那家书店， replenish（补充）快看完的英文原版书，以及…习惯性地在体育用品区停留片刻。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最近会对那些篮球杂志和护具多看上两眼。
下午一点五十分，市图书馆。
戴国明和几个篮球队的哥们儿勾肩搭背地出现在门口，正好撞见等在门口的祁哲。
“哟！哲哥！真来学习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戴国明大嗓门地嚷嚷，引得周围人侧目。
祁哲踹了他一脚，压低声音：“闭嘴，老子热爱学习不行？”
“行，太行了！”另一个队友挤眉弄眼，“是跟‘陈神’一起‘学习’吧？我们看到他往这边走了。”
祁哲耳根微热，笑骂：“滚蛋！别打扰我们…探讨学术！”
正笑闹着，陈刑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薄卫衣，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多了点柔软。他看到祁哲身边的一群人，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陈神好！”戴国明等人立刻收起嬉皮笑脸，规规矩矩地打招呼，眼神里是善意的调侃和敬畏并存。
陈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落到祁哲身上。
祁哲立刻拨开碍事的队友，凑过去：“来了？走吧，位置留着呢。”
看着两人并肩走向熟悉角落的背影，戴国明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人，压低声音：“看见没？哲哥那眼神，跟护食的狼似的。”
“啧啧，没想到哲哥也有今天…”
图书馆角落。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摊开的书本和两人身上。祁哲这次倒是没完全摸鱼，咬着笔杆，对着物理题愁眉苦脸。陈刑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翻着那本厚厚的英文书，偶尔抬起眼，瞥一下祁哲抓耳挠腮的样子，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手边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往他那边推过去一点点。
“喂，这个电路图…”祁哲刚开口。
“自己看。”陈刑头也没抬，声音很轻。
祁哲撇撇嘴，拿起那张草稿纸，看着上面清晰工整的笔记，和偶尔出现在公式旁边的、极简风格的宇航员小涂鸦（他最近才发现的秘密），心里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他好像…越来越习惯这种无声的“援助”了。
傍晚，分别的时刻。
“晚上干嘛？”祁哲推着自行车，状似随意地问。
“回家。”陈刑言简意赅。
“哦…”祁哲有点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明天呢？听说新开了个室内篮球馆，去不去看看？就当…劳逸结合？”
陈刑沉默地走着，就在祁哲以为又要被拒绝时，他听到一声极轻的：
“…再看。”
祁哲眼睛一亮！“再看”就是有戏！他没再步步紧逼，心情愉悦地吹起了口哨。
走到路口，陈刑停下，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祁哲：“给你的。”
祁哲一愣，接过来：“这什么？”
“近几年物理竞赛的真题和解析。”陈刑语气平淡，“戴国明说你下周要参加校內选拔。”
祁哲彻底愣住了。他自己都快忘了这茬儿，是体育老师看他期中物理有进步，硬塞给他的名额。他没想到…陈刑会记得，还整理了资料。
“我…”他喉咙有点堵。
“走了。”陈刑没给他煽情的机会，转身汇入人流。
祁哲站在原地，捏着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涨。他低头，发现文件袋的角落，用极细的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抱着篮球的小人。
“操…”他低骂一声，嘴角却疯狂上扬。
周日，祁哲家。
难得的家庭聚餐日。祁哲妈妈做了一桌子菜，爸爸也推掉了应酬在家。
“小哲，最近学习挺认真啊？听你们班主任说，进步很大？”祁爸爸难得语气温和。
祁哲扒着饭，含糊地“嗯”了一声。
“跟那个叫陈刑的同学有关吧？”祁妈妈笑眯眯地给他夹了块排骨，“听明明妈妈说，你俩老一起学习？”
祁哲差点呛到：“戴国明那个大嘴巴！”
“人家明明妈妈是夸你呢！”祁妈妈嗔怪道，“说你现在稳重多了，还知道帮助同学…哦不对，是同学帮助你。什么时候请人家来家里吃个饭？好好谢谢人家。”
祁哲扒饭的动作慢了下来。请陈刑来家里？那个空旷冰冷的公寓之外的地方？他心里有点莫名的期待，又有点不确定。陈刑会愿意吗？
“再说吧。”他含糊地应付过去，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
同一时间，陈刑的公寓。
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书本，视线却落在窗外。手机屏幕亮着，是祁哲刚刚发来的、一张对着那份物理竞赛资料傻笑的照片，配文：【陈老师牛逼！我感觉我能拿第一！】
陈刑看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方停留片刻，最终没有回复。他起身，走到客厅，将那只剩下咖啡渍的杯子洗干净，放回橱柜。屋子里依旧安静，但好像…不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他回到书桌前，拿起笔，在摊开的笔记本空白处，无意识地画了几道流畅的弧线，像篮球运行的轨迹，又像某人笑起来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城市的两个角落，两个少年，各自拥有着独处的空间，生活却早已因为对方的渗透，泛起了层层叠叠、无法忽视的涟漪。周末的阳光，透过不同的窗户，温暖着各自的一方天地，也悄悄连接着两条原本平行的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