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火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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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庆路785弄小区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
说不大，是因为没有人员伤亡，火势也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说不小，是因为这拥挤的居民区一大半都被消防车让人神经紧绷的嘶吼惊动了，在窗口探头张望的，拿望远镜的，特意下楼来看热闹的……
基本上老居民都知道了，出事的是5号楼402。
严晓铭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个羽绒服站在路边上，整个人都还有点恍惚。
很久没见的房东这时候出现了，小区昏暗的路灯下她的白眼格外显眼。
“402的在吗？”消防员下楼来找，严晓铭只能硬着头皮和房东一起，在周围邻居的簇拥下凑了过去。
“情况没有很严重啊，就是电器着火，发现及时，已经扑灭了。”消防员给他们解释，“但是你们天花板是不是本来就不结实？刚才我们灭火器一喷，掉了好大一块。”
“哟，没砸到人吧？”房东阿姨紧张地问，同时打量了一下严晓铭。
他除了脏点，应该没受伤。
“没事没事，还好是现在掉下来，如果床上睡着人，就危险了。”消防员露出白牙，对严晓铭笑笑，“人没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想想刚才还躺着当哲学家呢，什么命运的纠葛，严晓铭一点没想到霉花差点开到他脑袋上来，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
“你这个电器怎么回事？帮你说了电路老化不要乱用，上次就烧过保险丝。”送走了消防员，两人上楼去看情况，房东一路上楼就没停过。
“我好好的房子，就是你们年轻人，用东西都不知道保养，空调么空调弄坏，现在天花板也……啊哟喂我的房子呀！”
一到门口看见屋里漆黑一片，房东就嗷一嗓子哭了起来，本就在走廊上的邻居也都聚拢过来伸着脖子看热闹。
房间里电路切断了，打着手电能看见地板和墙面黑了一块，面积不算大。
但是天花板就厉害了，几乎是一整块落下来，像如来神掌一样雨露均沾地拍在所有家具上。
严晓铭从刚才就一直在道歉，邻居们倒是还好，还安慰他人没事就行，房东却怎么都安抚不了，一直咧着嘴哭。
“我就在这个房子里结的婚啊，我那老先生自己刷的墙，现在怎么成了这样啊……阿根啊，你在这房里留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没有了呀……”
房东掩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
“阿姨……真的，对不起啊。”严晓铭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在边上不停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伐啦？！”终于房东抬起头来，指着他地上的热水壶，“我帮你说过吗？热水壶不要放在房间里，蒸汽喷在天花板上要发霉，你不听！”
霉斑明明是楼上水管爆了渗水造成的，当时他就说了，房东不让修，严晓铭好声好气地解释半天，还翻出聊天记录来给她看。
“你，我房子都这样了你还顶嘴？”房东指着他，声音忽然大了，“大家都看着呢！你个年轻小伙子有知识有文化，光欺负我老年人！”
周围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大家都知道这房东阿姨是个难缠角色，互相使着眼色，谁都没接茬。
其实绕半天还是钱，谁都知道最后的结局就是多几个子少几个子的事，严晓铭也不想计较，但他不得不计较。
最后花了几个小时，差点闹到公安局，严晓铭完败，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光秃秃的账户，离开了他在沪市唯一的住所。
身上的背包里，装着电脑充电线和一些还算干净的衣物，还有那个带着快递箱子的石墨烯暖水袋。
严晓铭不知道自己干嘛拿着这个，但是这房子里唯一还算干净体面的，好像就这一样东西了。
才想起来明天还有面试，可他的衬衫刚才已经烧成焦炭，身上穿着的也都带着石膏灰，他只能给HR留言取消。
在附近的小旅馆登记完，他放下东西，坐到吱嘎作响的简易床上，倒头就睡。
一夜无梦，他恨不得就这样别再醒过来。
可惜HR的电话把他拉回了现实，对面对他取消面试的事还挺上心的。
“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们后面再约也可以。”HR很有耐心地询问着。
那是一家小视频工作室，工资不高，原本严晓铭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想去看看，这会即使被录取，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也应付不过来。
“不好意思，我可能暂时没法来了。”他回答，“家里出了点事。”
“这样啊……那您先处理家里的事。”HR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惋惜，“我们这个岗位长期招人的，您以后方便的时候再联系我也可以。”
严晓铭谢过对方，拨通了嘉禾HR的电话。
“严先生……我正想给您打电话。”HR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我们总经理因为急着要人，已经录用了其他候选人了。”
“啊……”
严晓铭完全不记得HR后来说了什么，他怎么回复的。等他再回过神，自己已经在床上又坐了很久。
距离嘉禾上次来电话，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5天。
严晓铭心存侥幸，试图再去抓这一根救命稻草。但他忘了，企业运转不会等谁，更何况，他还叫嚣着叫周稔别来干涉他的生活。
挂了电话，看着桌上还好端端放着的暖水袋，严晓铭的眼泪终于落下了。
他甚至在想把这个暖水袋挂上咸鱼卖了。
装什么坚强，呈什么英雄，他现在算上每天的房费，如果还想保证这几个月的贷款不逾期，每天的伙食费，就只够吃馒头了。
等哭完他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邮箱，机械地打开朋友圈刷了一下。
撇去一些前同事的咖啡打卡，有一个人的更新特别显眼。
周稔发了一段视频。
灰喜鹊的翅膀被五花大绑固定，正老实趴在窝里张嘴吃周稔喂的蟋蟀。
这鸟像个大爷一样，张着嘴等喂，稍微慢一点就咔咔叫着催。
“别催，还有。”
他听见画面外面周稔说，忽然就想笑。这么正儿八经的周总，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对鸟说话啊。
他又听了一遍，和鸟说话的周稔很温柔，还有点无奈。
严晓铭以前老爱狐假虎威地逗周稔，给他买冷饮就买可爱多，买奶茶小料就全加满，把他当成个小弟弟宠着，就为了看他脸上露出来点无奈。
“我不爱吃冷饮。”周稔拿着可爱多小口啃着，眉头拧起来。
“那是因为你只吃吉拉多，没吃过可爱多。”严晓铭言之凿凿，“等你吃到最后一口，有惊喜。”
“我知道，巧克力。”
周稔一本正经地歪过头去看甜筒上的字，像只猫头鹰。
“那只是为了防止冷饮从甜筒里漏出来，做密封用的。”
尽说没用的，严晓铭语气强硬了点：“没吃过就等于不知道，吃！”
周稔只能无奈地一口口吃下去。
后来怎么样他早忘了，只记得周稔整天正儿八经的一点不像个大学生，太浪费。
大学就该闹啊玩啊互相作弄的，这才是男大该有的青春。
逗逗他还真有意思。
他给周稔点了个赞。还觉得不够过瘾，又在下面评论了一句：【鸟哥现在吃的住的都比我强了。】
我在干嘛呢？无论是卖惨还是逗他，现在都不是时候。
想了想，他又把评论删了。
认清自己的位置，该干嘛干嘛吧。
他拿了块毛巾把身上的石膏粉印擦了擦，又把包里几件衣服洗了晾在洗手间里。打算趁天亮，去出租屋里看看，还有什么能完整带出来的东西没。
有了阳光，看起来房间没晚上那么惨烈，忽略水泥顶，甚至给严晓铭一种“收拾收拾还能住”的错觉。
他拍了张天花板照片发给何故，何故没回，可能在面试。
把砸下来的石膏板处理完，又把家具都擦抹干净，差不多该到午饭的点了。
一会装修队要来，他把垃圾收拾到一块等他们来了拖走，为了让人方便拿，又挪到了门口的位置。
屋里也什么值钱的东西，把昨天没拿的相机设备都背上以后，严晓铭留着门下楼，决定去吃顿好的，给自己鼓鼓劲。
所谓吃顿好的，也就是小区附近的私人拉面店，他咬咬牙，给自己加了份牛肉。
这顿面他得好好品鉴，再拍几张照片，准备日后就馒头吃。
何故还是没回复。
两个人本来是互相加油鼓劲的，实在是都没好消息，联系就越来越少。
何故比他担子重，一直都还瞒着老婆没说，每天假装上班，和他开玩笑也是逐渐敷衍。
严晓铭想想也能理解，打算以后也不再自讨没趣。
搅合着面条，他想起之前何故说的阴谋论。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职位给别人，算周稔的报复吗？
严晓铭把加的那份牛肉泡在汤里，捞了一片细细嚼着。
经过这段时间反复咂摸和周稔相处的细节，严晓铭能确认，他不认为周稔是这种人。
他信周稔对他有过想法，信周稔趁他睡着了能对他动手动脚，信周稔给他换衣服是故意而为之。
但他不信周稔会因为他的拒绝而报复。
虽然没根据，还有点大言不惭，但他觉得周稔和他一样，本质上是个正直大度的人。这事他没法解释，武断的说，就是个幼稚的直觉。
要是让何故知道了，八成要跳起来说他有病，还有可能觉得他是不是爱上周稔了，也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怎么了呢，同性恋和好人又不冲突。
虽然直觉不可信，但直觉至少能安慰到人。
就这么瞎想着，碗里的的牛肉面匀速减少，严晓铭忽然觉得光线变暗了。
天阴了？他看看窗外的大太阳，揉揉眼睛。
不是，是有人站在他面前，他转头一看，先看见的是那人的黑大衣，短毛质地，反射着高级成衣的细腻光泽，不管是什么材质，都不该出现在这破店里。
抬起头来才看见和高级成衣完全匹配的脸。
周稔黑着脸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把手机扔在桌上，声音还不小。
严晓铭昨天通宵没睡，一早上又受了刺激，这会真以为自己出现什么幻觉，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周稔真的坐在他对面，穿着大衣，脖子里严实地围着围巾，手肘搁在桌上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严晓铭问。
“鸟哥听说你吃得不如它，叫我来请你吃饭。”周稔虽然说的是玩笑，不管脸上还是眼底，完全没有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火灾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