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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微光与迷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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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次第亮起，将雨后的街道渲染成一片朦胧的光海。公寓里却异常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嗡鸣和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沈厌依旧紧紧攥着那部发烫的手机，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黑色的剪影头像——Probe。那句“聊聊另一种可能性”和“恢复自由身”像魔咒一样，在他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
希望，是一种比绝望更折磨人的东西。因为它虚无缥缈，因为它可能转瞬即逝，因为它会让你在得到与失去之间反复煎熬。
“别盯着看了。”贺屿宸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起身去厨房又倒了两杯温水回来，将其中一杯塞进沈厌冰凉的手里，“再看也看不出花来。对方既然选择了这种匿名方式，就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温热的触感从杯壁传来，稍稍驱散了沈厌指尖的寒意。他依言喝了一小口水，干涩发痛的喉咙得到些许缓解，但内心的惊涛骇浪却难以轻易抚平。
“他……他们真的会是我的机会吗？”沈厌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期盼和巨大的不安。他像是在问贺屿宸，又像是在问那个渺茫的命运。
“有可能，但别抱太大希望。”贺屿宸在他对面的地毯上坐下，盘着腿，表情是罕见的严肃和冷静，“转会市场的水很深，这种私下接触，很多时候只是多方下注、广撒网的手段。他们可能同时对好几个目标感兴趣，你只是其中之一，甚至可能只是用来压价的筹码。”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得沈厌心头刚燃起的小火苗摇曳不定。
“而且，”贺屿宸继续分析，眼神锐利，“对方身份不明，意图不明，开出的条件更是虚无缥缈。一切的前提是你先恢复自由身。这意味着所有风险都需要你自己承担。万一你和VTG撕破脸解约了，那边又突然变卦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血淋淋的现实被毫不留情地剖开，摆在面前。沈厌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刚刚升起的那点虚幻的希望被巨大的风险压得几乎熄灭。他确实赌不起。他现在一无所有，经不起任何失败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沈厌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助的茫然。希望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被层层迷雾包裹，让人不敢触碰。
“等。”贺屿宸吐出一个字，语气斩钉截铁，“现在急的是他们，不是你。”
“嗯？”沈厌没明白。
“VTG想逼你尽快做决定，要么低头认命，要么拿钱走人。他们拖不起，新射手等着签约，舆论需要平息。”贺屿宸的眼神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而这个Probe背后的人，既然主动找上你，说明他们确实对你有兴趣。但这种兴趣有多大，诚意有多少，需要时间来验证。”
他身体前倾，看着沈厌的眼睛：“你现在最有力的武器，就是‘不着急’。你和VTG还有半年合同，理论上你耗得起。你越沉得住气，VTG就越被动，而潜在的下家，如果想真的得到你，就必须拿出更有诱惑力的、更切实的诚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派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来空口画饼。”
一番话，抽丝剥茧，将错综复杂的局势分析得清晰透彻。
沈厌怔怔地听着，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青年，身上有一种远超年龄的成熟和洞悉力。他不仅在游戏里操作犀利，对人性、对资本运作的规则，似乎也看得格外明白。
自己之前只顾着沉浸在情绪里，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
“所以……我只需要……等？”沈厌喃喃道，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如果等待也是一种策略，那他似乎不再是完全被动的一方了。
“对，等。但也不是干等。”贺屿宸拿起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我们要主动收集信息，判断形势。首先，得确认这个‘轻羽’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在几个专业的电竞数据平台和论坛里搜索着关于LGM.轻羽和VTG的转会传闻。果然，在一些小众但消息灵通的圈内论坛里，已经有一些匿名的“知情人”在爆料，暗示VTG对轻羽志在必得，甚至提到了“高价”、“核心待遇”等关键词，与Probe的说法相互印证。
“看来八成是真的了。”贺屿宸将手机屏幕展示给沈厌看，“VTG这次是铁了心要换血了。”
看到这些佐证，沈厌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但同时，那个Probe的可信度，似乎也随之增加了一分。
“那我们……接下来等Probe再次联系？”沈厌问道，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完全无措。
“嗯。他既然主动找上门，透露了这么关键的信息，绝不会只是为了‘提醒’你一下。他一定还有后续。”贺屿宸笃定地说，“在他再次联系之前，我们得帮你做好两手准备。”
“两手准备？”
“第一，假设最坏的情况，Probe那边黄了，或者条件极其苛刻无法接受。那你就要做好和VTG打持久战、甚至对簿公堂的心理准备。合同细节、法律条款、舆论造势……这些都得提前琢磨。”贺屿宸的表情很严肃，“这方面我不太懂，可能需要找专业的律师咨询。”
沈厌的心又沉了下去。和俱乐部对簿公堂？他想都不敢想。那意味着彻底撕破脸，意味着巨大的精力和金钱消耗，意味着即使赢了，在这个圈子的名声也可能会受到影响。
“第二，”贺屿宸话锋一转，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光，“假设Probe那边是真正的机会。那么，你需要重新评估你自己的价值。”
他打开王者荣耀的职业赛事数据网站，调出沈厌近两个赛季的各项数据，尤其是刚刚结束的这场季后赛。
“你看，”贺屿宸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图表，语气变得专业起来，“虽然VTG整体战绩不佳，但你的分均输出、经济转化率、伤害占比，在联盟所有射手里依然能排在中上游。尤其是在场均承伤和生存率这项上，你在极度恶劣的团队环境下，数据甚至比很多所谓的‘顶级射手’还要好。这说明你的抗压能力和自保意识依然是顶尖的。”
一行行冰冷的数据，在贺屿宸的解读下，变成了有力的论据。
“还有第三局那个孙尚香，”贺屿宸点开那场比赛的精彩回放，指着沈厌那几个关键的极限操作，“这种逆风局下找机会的能力，carry比赛的魄力，不是每个射手都有的。这是经验，是天赋，是大赛洗礼过的选手才具备的大心脏。”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厌：“所以，沈厌，别被VTG和那些黑子pua了。你远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你依然有价值，有独特的、不可替代的价值。如果真的要谈新合同，你必须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所在，绝不能妄自菲薄，任人压价！”
贺屿宸的话语，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像一把重锤，狠狠敲碎了笼罩在沈厌心头的、由自我怀疑和外界否定筑起的高墙。
数据不会说谎。
操作不会说谎。
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差？
原来……他依然有被需要的资本？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沈厌慌忙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一种久违了的、被认可的感觉。
已经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这样肯定过他，这样认真地分析他的价值，而不是一味地指责他“老了”、“菜了”、“拖后腿”？
“谢……谢谢。”他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谢什么，”贺屿宸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随意，“我不过是陈述事实。免得你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就在这时，沈厌一直紧握着的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一下！
不是微信消息，而是一条新的短信提示，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两人都是一愣。
沈厌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紧张地看向贺屿宸。
贺屿宸示意他点开。
沈厌颤抖着手指点开短信。
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沈先生，关于您与VTG俱乐部合同事宜，如有需要，可联系信达律师事务所，张律师。电话：13XXXXXXXXX。】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解释。
就像一颗突然投入湖面的石子，来历不明，意图不清。
律师事务所？
是谁发来的？
VTG的试探？赵峰的新手段？
还是……那个Probe背后的势力，提供的另一种形式的“帮助”？
信息量一波接着一波，刚刚稍微理清的思路再次被打乱。
沈厌彻底懵了，完全无法判断这条短信是机遇还是陷阱。
贺屿宸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盯着那个号码和“信达律师事务所”的名字，若有所思。
“这个律师事务所……我好像有点印象。”他喃喃自语，迅速在自己的手机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这个名字。
搜索结果跳出来。信达律师事务所，本地一家颇具规模的综合性律所，尤其在商事纠纷和劳动合同领域颇有声誉，并非什么皮包公司。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判断这条短信的来源和目的。
“先存下来。”贺屿宸当机立断，“但别急着联系。等。看看还会有什么动静。”
他感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撒向沈厌。而撒网的人，似乎不止一个。VTG的步步紧逼，Probe的神秘试探，现在又来了一个匿名的律师短信……
这潭水，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深。
沈厌依言保存了号码，感觉手里的手机仿佛有千斤重，里面装满了未知的吉凶。
经过这一晚上的信息轰炸和情绪起伏，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他的眼皮开始发沉，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
贺屿宸看出他的强撑，叹了口气：“行了，今天到此为止。信息已经够多了，再想下去脑子要炸了。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天塌下来也得明天再说。”
这一次，沈厌没有再反对。他的确已经到了极限。
他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向客房。
贺屿宸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手机别静音，但也别一直盯着。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叫我。”
“嗯。”沈厌低低地应了一声，关上了客房的门。
浴室里再次传来水声。
贺屿宸却没有立刻去休息。他独自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
Probe，匿名短信，VTG，轻羽……一个个名词在他脑中盘旋。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而沈厌这只被困在暴风雨中心的小船，能否找到那片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似乎已经无法袖手旁观了。
夜，更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