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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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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运会排场挺大。蓝海这不起眼的小城市，搞起人文素质来倒挺舍得下本钱。几个中学都铆足了劲，恨不得把奖牌全搂自己怀里。
光辉中学那几个平时趴桌睡觉的，换上运动服居然也有人样了。刘奇和何通没选上长跑，倒进了短跑接力队。刘奇和陈逸速度最快，但陈逸爆发力更猛，被安排在第四棒，刘奇跑第一棒，何通和刘明洋在中间。
虽然何通和陈逸有点不对付，这些天训练倒相安无事。毕竟谁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给学校丢脸。
运动会先是领导讲话，接着各单位走方队，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老的小的全上场了。陈逸简直没眼看，低头跟旁边的付杰嘀咕：“这走的是方队还是赶集呢？”
付杰乐得直抖：“你就当看耍猴了。”
运动员代表宣誓的是个体校的叫吴李坤的，皮肤黝黑一身腱子肉，女生们口中的型男。陈逸低头看了眼自己白得发光的胳膊，确实细皮嫩肉的，怪不得何通说他像小学生。
付杰凑过来贱兮兮地笑：“羡慕吧？人家那才是男人味儿。”
陈逸“嗤”了一声：“男人味儿靠晒啊？那你去酱油缸里泡着算了。”
他们项目在下午，光开场就站得腿麻。好不容易散场，陈逸打算在运动场转转。付杰他们项目在上午，这会儿正热身，咋咋呼呼地让他去加油。
运动场确实气派，估计蓝海的排面都砸这儿了。转到东校门时，陈逸瞥见个熟悉身影。江响和几个人站在那儿，气氛不太对。
不是故意偷听，是那人嗓门太大。
"江响，真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吴李坤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江响没吭声。
被吴李坤搂着的女生接了话："哟，当初追我追得要死要活，现在装不认识了？"
"我呸！"江响恶狠狠啐了一口。
臧雪娇往后缩了缩。
"你他妈朝谁呢？"吴李坤揪住江响衣领。
江响甩开他打算走，吴李坤伸脚就绊，使的都是小学生把戏。江响踉跄了下站稳，压着火没动手——到底是冲着奖金来的。
陈逸正看得起劲，江响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秒懂，从后面窜出来。
"响哥，老师找。"解围这事他擅长。
"嗯。"江响抬脚跟他走了。
身后传来吴李坤不满的嘀咕：“这他妈又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白脸……”
臧雪娇尖细的声音紧跟着追过来：“物以类聚呗！”
陈逸没回头，勾着江响肩膀往人堆里扎：“那女的谁啊？”
江响想逗逗他：“你耳朵不是挺好使吗？没听全？”
陈逸吸了一口气，"……你以前眼光真不怎么样。"
江响扯了下嘴角。
"吴李坤谁啊？"
"体校的，臧雪娇现男友。"
"前任和现任？"陈逸乐了，"你这什么运气。"
"闭嘴。"
两人穿过喧闹的人群，主席台上领导还在念稿，阳光把塑胶跑道晒出胶皮味。江响突然开口："谢了。"
"又欠我一笔。"陈逸说。
"记着呢。"
江响的三千米在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
检录处挤满了人，各个学校的都有。江响独自在角落压腿，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周遭的喧闹都跟他无关。
蒋明轩准备了一些冰袋让他攥着降一下温，江响拿了两袋，貌似没什么用。
陈逸本来在和付杰插科打诨，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孤僻的身影。
他看到江响沉默地做着准备活动，脖颈因为低头而弯出一个利落的弧度，后颈的棘突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不知怎么，陈逸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发干，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站上起跑线时，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江响在第三道，左右都是人高马大的体育生，衬得他更加瘦削。
发令枪响的瞬间，他像支离弦的箭窜了出去，但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中——长跑讲究战术，一开始就冲太猛是傻子。
陈逸和付杰他们几个挤在跑道外围，目光跟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靠，响哥这起步可以啊！”付杰嚷嚷。
“省点力气吧，还早着呢。”旁边有懂行的说。
陈逸没接话。他的目光紧紧黏在第三道那个身影上。
江响跑步的姿势很好看，不是那种刻意耍帅的跑法，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近乎冷酷的效率。
步幅稳定，呼吸匀长，像台精密的仪器。汗水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阳光下，那湿漉漉的发茬和汗湿的侧脸轮廓，莫名让陈逸觉得有点……晃眼。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汗水顺着江响锋利的下颌线滑落，砸在滚烫的跑道上，瞬间蒸发。
第三圈，有人开始掉队。江响悄无声息地超到第四。
第五圈，他超到第三。呼吸明显粗重了，胸膛起伏的厉害，但脚步没乱。
第七圈，他和第二名并驾齐驱。
最后两百米，江响突然加速。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眼睛里只剩下终点线。他超过第二名，紧紧咬住第一名的背影。看台上一片惊呼，付杰那几位嗓子都快喊劈了。
陈逸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最后五十米，他和第一名几乎齐平。那人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凶狠。江响没理会，只是咬紧牙关，脖颈上青筋暴起。
冲线的那一刻，阳光正好打在他汗湿的背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江响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体育老师冲过去拍他肩膀，嘴咧到耳根，显然对这成绩满意得不行。
陈逸他们几个穿过拥挤的人群挤过去，黄潇赶紧递上了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哎，小口喝。”体育老师在旁边提醒。
江响接过来，手指还在发抖。他抬头看了陈逸一眼，汗水顺着睫毛往下滴。
“第几？”他声音哑得厉害。
“第二。”陈逸说，“差半个身位。”
江响“嗯”了一声，拧开水瓶，仰头往脸上浇。水流混着汗水，顺着他清晰的锁骨往下淌。
“奖金有戏了。”陈逸突然说。
江响动作顿住，抹了把脸：“嗯。”
“能领多少？”
江响没回答，只是看着远处领奖台。第一名正被一群人围着欢呼。
陈逸也没再问。
几人站在喧嚣的运动场边，一个汗如雨下，一个清清爽爽。
短跑接力安排在傍晚，天边烧着橘红色的晚霞，温度总算降下来点。
检录处比下午还热闹。陈逸套着荧光黄的接力队背心，显得皮肤更白了。刘奇在他旁边活动手腕，两人目光撞上，又各自移开。何通嚼着口香糖，眼神往看台上瞟。
“最后一个项目了，都别掉链子。”蒋明轩作为队长，最后叮嘱了一句。
何通嚼着口香糖插话：“某些人别太自信，小心摔个狗吃屎。”
陈逸挑眉：“总比某些人手滑接不住棒强。”
“你！”
“都少说两句！”蒋明轩赶紧打圆场，“记住节奏，交接棒稳一点！”
各就各位时，陈逸站在第四棒位置，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看台上黑压压全是人，欢呼声像潮水般涌来。
发令枪响。
刘奇像豹子般冲出去，起跑完美，第一棒就建立了微弱优势。看台炸开欢呼。
何通接第二棒时果然手抖了一下，优势被追回大半。陈逸看见体育老师在旁边皱了下眉。
第三棒的刘明洋拼尽全力，交接时几乎是把棒砸进陈逸手里。
碰到接力棒的瞬间，陈逸的世界安静了。
他听不见欢呼，看不见对手，眼里只有百米外那条红色终点线。蹬地、摆臂、冲刺，动作一气呵成。风吹乱他额前碎发，荧光黄背心在暮色中划出一道流光。
超过一个。
又超过一个。
终点线越来越近，他和最前面那个体育生几乎齐平。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喘息，能看见对方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最后十米，陈逸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倾——
撞线。
巨大的惯性让他往前冲了好几步才停下，弯着腰大口喘气。汗水顺着鼻尖往下滴。
看台沸腾了。
付杰第一个冲过来搂住他脖子：“赢了！逸哥我们赢了！”
陈逸抬头，看见记分牌上显示他们以0.3秒优势拿到第一。何通和刘奇也跑过来，何通难得没摆臭脸，伸手和他击了个掌。刘奇站在稍远的地方，嘴角有极淡的弧度。
颁奖仪式上，四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奖牌挂在胸前沉甸甸的，夕阳把每个人的轮廓都镀了层金边。
陈逸低头摩挲着奖牌，听见何通小声说：“没想到你小子真能跑。”
“没想到你也能说人话。”陈逸回敬。
何通噎住，憋出一句：“去你的！”
解散后，陈逸在器材室门口看见江响。他靠在墙边，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给你的。”江响把袋子递过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逸挑眉，“这么大方？”
“爱喝不喝。”江响作势要收回。
陈逸赶紧抢过来：“送出来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拧开一瓶灌了几口，冰得直眯眼：“爽！”
暮色渐浓，运动场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看见你冲线了。”江响突然说。
“是不是被哥帅到了？”陈逸得意地甩了甩头发。
江响轻嗤：“像只被狗追的兔子。”
“喂！”陈逸不满，“会不会说话？那叫猎豹，猎豹懂吗？”
“兔子比较贴切。”江响眼里带着笑意。
“行，那你就是只闷葫芦。”陈逸反击。
江响没接话，从袋子里也拿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两人就这么并排靠在墙上，看着空荡荡的跑道。
“奖金够还债了？”陈逸突然问。
江响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还差得远。”
“下次什么时候有比赛？”
“得等。”
江响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精准命中。
“走了。”他说，侧头瞥了陈逸一眼。
陈逸会意，三两口喝完剩下的饮料，空瓶划了道弧线落进垃圾桶，哐当一声。“yes，三分！”
“幼稚。”江响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体育场，融进傍晚的人流里。江响双手插兜走在前面，陈逸落后半步，看着夕阳把前面那人瘦削的肩胛骨轮廓勾勒得清晰。
路过小卖部，江响脚步顿了顿，拐进去买了两根烤肠两个茶叶蛋，随手往后递了一下。陈逸接过，蛋壳还烫手。
“都给我啊。”
“嗯，凑合吃。”
剥蛋壳的工夫，陈逸追上半步，两人终于并肩。蛋香味混着傍晚的烟火气，飘在渐暗的街道上。
拐进老街时，路灯恰好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拉得很长。一个挺拔，一个清瘦，挨得不算近，但影子在墙根处悄悄叠在了一块儿。
走到管航家楼下，江响朝仓库方向抬了抬下巴。
陈逸点头：“明儿见。”
一个转身上楼，一个走向巷子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