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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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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期末考试的紧张气氛随着最后一门交卷铃声的响起，彻底烟消云散。校园里弥漫着一种躁动而欢快的解放感。
班级群里早就炸开了锅，都在嚷嚷着要组织跨年活动，最后定下去市中心的广场看烟花，然后通宵K歌。
李优盯着群里滚动的消息，心里蠢蠢欲动，但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却是：该怎么跟妈妈开口。
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拨通了吴梅的电话。
“妈，晚上班里组织跨年活动，去市中心广场看烟花，结束后可能…可能还要聚一下……”李优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传来吴梅略带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跨年？人多不多？安不安全？都是哪些同学去啊？陈嘉呢？几点结束？具体在哪聚？”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李优感到一阵熟悉的窒息感，却只能耐着性子回答：“就班里很多人一起，很安全，班长组织的，陈嘉他们都去……大概…大概十二点多就结束了，可能就是吃个夜宵……”
“十二点多？太晚了！不行！”吴梅的声音立刻拔高，“晚上治安多乱你不知道吗？大晚上的在外面，太危险了！”
“妈！”李优打断她，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就这一次，大家都去……我保证注意安全，十二点一过就回来，真的……求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能听到吴梅沉重的呼吸声。良久，她才极其不情愿地开口：“……十点钟我必须看到你到家。多一分钟都不行，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你。到时候给我发定位，随时保持联系。听到没有？”
“……听到了。”李优的声音低了下去，刚刚升起的那点雀跃被彻底压灭，只剩下沉重的枷锁感。
“别光嘴上答应！我告诉你李优，妈妈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你要是敢……”
“知道了妈，我会准时的，同学叫我了，先挂了。”李优匆匆打断她，没等她再说什么就按掉了电话。他靠着冰冷的墙壁，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将涌上来的那点酸涩和烦躁强行压了回去。
调整好表情，他才重新拿起手机，点开那个蓝天头像，刚才的阴霾被小心翼翼的期待取代：「路程，跨年晚会，你去不去？」
消息发出去后，他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经过电影院那次后，他觉得两人之间那层看不见的膜被捅破了一点，但路程有没有什么很明确的表现，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过了好一会儿，路程才回了两个字：「嗯。好」
李优的心又落回实处，嘴角忍不住上扬，又飞快地打字：「那说好了啊！晚上广场见！」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我妈只让我玩到十点…得早点溜。」
路程：「好。」
一个字，没有疑问，没有评价，却让李优紧绷的心情松弛了一点。
夜幕降临，市中心广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巨大的倒计时屏幕矗立在广场中央，闪烁着炫目的光芒。空气中充斥着笑声、音乐声和小吃的香气，寒冷的夜风也吹不散这热烈的节日气氛。
李优到的时候，班里一大帮人已经聚在一起了，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他一眼就看到了路程。
路程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一条深灰色的围巾，衬得脸色愈发白皙清冷。他安静地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看着大家闹腾，仿佛自带一层隔绝喧嚣的结界。
“路程！”李优喊了一声，挤过人群窜到他身边，带起一阵冷风，“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路程转过头，目光在他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下来，温和地说：“刚到不久。”
陈嘉看到李优，凑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脖子“优哥！你怎么才来！罚你等会儿倒计时的时候找个美女搭讪一下！”
“滚蛋！”李优笑骂着踹了他一脚，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旁边的路程。路程正看着他俩，脸上看不出情绪。
“叮~~~”李优听到妈妈的专有铃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喂，妈”，听筒那边传来严肃的中年女声“小优啊，B市那边的厂子出了点事，我的过去处理一下，你晚上自己回去，心里有点数，别玩太晚。”李优一愣，巨大的惊喜砸得他有点懵，声音都透出光来：“好的好的！妈你放心！你那边没事吧？”
“没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挂了。”电话忙音响起，李优握着手机，简直不敢相信这份突如其来的“赦免”。
“Oh yeah！门禁取消！”他欢呼一声，兴奋地和陈嘉击掌，随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路程，笑得像只终于被解开绳子的狗狗，“我们可以一起跨年了！”
路程看着他瞬间被点亮的、毫不掩饰的笑脸，嘴角也不由得向上弯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班长组织大家玩游戏，吵吵闹闹了一阵子。距离零点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候，人群开始变得越来越拥挤，都在向着最佳的观景地点涌动。
李优被人群挤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路程身上。路程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胳膊。
手掌隔着厚厚的衣物，却依然能感觉到一丝力度和温热。
李优心里一动，突然生出个念头。他凑近路程，借着嘈杂的环境压低声音说：“喂，这儿人太多了，吵死了。我知道有个地方看烟花视角绝佳，还没人挤，去不去？”
路程看着他亮晶晶的、带着点狡黠的眼睛，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
“跟我来！”李优一把抓住路程的手腕，趁其他人不注意，拉着他就逆着人流往外挤。
路程的手腕很细，皮肤微凉。李优握得很紧，心跳得有点快，分不清是因为在人群中的走动，还是因为感受到了对方脉搏同样疯狂的跳动。
他们七拐八绕，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巷，人群渐渐稀疏。最后，李优拉着路程钻进了一条窄窄的、相对昏暗的老街，爬上了一段通往一个小观景平台的露天铁质楼梯。
楼梯踩上去发出咚咚的声响，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平台不大，确实如李优所说，空无一人。这里地势稍高，可以远远地望见广场上乌泱泱的人群和璀璨的灯火，又能将大半片城市的夜景收入眼底，确实是块“风水宝地”。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李优松开手，得意地喘着气，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
路程没说话，只是走到平台边缘的栏杆处，眺望着远处。城市的灯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
忽然脱离了下面那种摩肩接踵的热闹，独处在这方安静的小天地里，气氛莫名地变得有些微妙和暧昧。沉默的氛围让刚才拉着人跑路的勇气泄了下去，李优反而有点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了。
寒风呼呼地吹过，他搓了搓手：“嘶……这儿好像比下面还冷点。”
路程闻言，转过头看他。目光落在他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上。
就在这时——
“咻——砰！”
第一朵硕大的烟花毫无预兆地在远处的夜空中炸开，金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半个天际，也照亮了彼此近在咫尺的脸庞。
“啊！开始了！”李优惊喜地叫出声，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绽放。绚丽的色彩铺满了整个夜幕，如同打翻了上帝的调色盘。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接连不断，仿佛敲打在人的心脏上。
“好漂亮！”李优看得目不转睛，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惊叹的光芒。
路程也仰头看着，绚烂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瞳孔中不断变幻、流转。
倒数计时的声音通过广场的音响隐隐约约地传来，淹没在烟花声和遥远的欢呼声中，却又奇异地清晰可辨。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整个城市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沸腾了，欢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更多的烟花腾空而起，将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昼。光芒闪烁，映照着平台上两个年轻的身影。
“路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在繁杂的声音下路程伸手拉住了旁边人冰凉的手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他这是！李优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冲破胸腔。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冲动攫住了他。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声响，眼前是璀璨夺目的光芒，身边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在这个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的时刻，他忽然转过头，对着路程的侧影，凭借着手上的温暖，在那巨大的烟花爆破声中，用尽力气轻声地、飞快地说了一句：“路程，我喜欢你。”声音轻得像叹息，瞬间就被淹没在巨大的声响和喧嚣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说完这句话，李优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转回头，心脏狂跳不止，几乎不敢去看路程的反应。脸上烧得厉害，幸好有夜色的遮掩。
他死死盯着天空不断绽放又湮灭的烟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轰鸣声和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说了。他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路程……应该能听见吧？但是这么吵，他这句声音那么小……可是，是他先拉自己的。
就在他心慌意乱、胡思乱想之际，旁边的人忽然动了一下。烟花太吵，心跳更吵。有些话，现在可以回应吗？
路程转了过来，面向他。
李优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眼角的余光能感觉到路程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审判。
然而，路程什么也没说。
没有疑问，没有回应，甚至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者异常的表情。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只是沉默地把李优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发烫的掌心包裹着李优冰凉的皮肤。
李优猛地一颤，像是被那细微的触感和突如其来的温暖烫到了。
紧接着，他听到路程那熟悉又有些压抑的声音，穿透了烟花的轰鸣和喧嚣，清晰地落在他的耳畔：
“手这么冰。”四个字。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额外的情绪。
没有接那句石破天惊的“喜欢”，也没有追问。只是握紧的手，和一句听似平常的关心。
李优愣愣地看着远处，一股暖流从掌心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却又在心脏处凝结成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涩和茫然。
他……到底听清楚了没有？是在....拒绝吗？还是......
路程却已经转回了头，继续安静地看着天空，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一如既往的平静和疏离，仿佛刚才那个细微的插曲从未发生。
只有那只握住李优的那只手，依旧炽热。
夜空中的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着，一朵接着一朵，极致绚烂后又归于寂灭，像一场盛大而短暂的梦。
李优低下头，温热持续不断地传递过来，温暖了他冻僵的手指，却暖不了他此刻七上八下、不知所措的心情。
喧闹是他们的。
而这片小小的平台上，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和两颗在震天响的爆竹声掩盖下，各自震耳欲聋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