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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冬雪信笺与未及的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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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风裹着细碎的凉意，终于吹落了香樟树上最后一片倔强的叶子。苏念安把刚收到的数学辅导书放进抽屉时，指腹不小心蹭到了书脊上凸起的烫金校名——那是陆时衍新学校的名字，字体锋利又工整，像他从前在草稿纸上写的解题步骤，每一笔都透着认真。书里夹着的纸条还压在第一页，陆时衍用蓝色水笔写着“这道数列题的错位相减容易漏项，你可以试着先列前三项找规律”，末尾画了个小小的橘子图案，线条歪歪扭扭，和苏念安贴在糖罐上的标签有几分相似。
“念安，下节体育课自由活动，要不要去操场看他们打篮球？”夏晓抱着跳绳凑过来，校服口袋里露出半颗橘子糖的糖纸，“听说隔壁班新转来的男生篮球打得超厉害，好多人都去看了。”
苏念安摇摇头，把辅导书里夹着的信纸叠好放进笔袋——那是上周陆时衍寄来的第二封信，里面写了新学校的银杏道，说现在叶子全黄了，风一吹像撒了满地碎金，还说“要是你在，肯定会蹲在树下捡叶子夹进课本里”。他指尖摩挲着信纸边缘，突然想起去年秋天，他和陆时衍也曾在学校的银杏树下捡过叶子，陆时衍还帮他把一片形状完整的叶子压平，夹进了他的数学笔记本里，后来那片叶子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橘子糖罐的底层。
“又在想陆时衍啊？”夏晓戳了戳他的胳膊，笑着打趣，“你俩现在每周都写信，比我跟我姐联系还勤，说真的，你们这信里到底写了多少道数学题啊？”
苏念安的耳尖悄悄泛红，把笔袋拉上拉链：“也不是全写数学题，他还会说学校食堂的糖醋排骨不好吃，说宿管阿姨总在晚上十点查寝，还说……”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还说等放寒假回来，要带我去吃市中心那家新开的橘子味冰淇淋。”
“哟，都约好寒假见面了？”夏晓挑眉，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你可得赶紧把数学再提提分，到时候别被他比下去，不然多没面子。”
苏念安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操场边的香樟树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空，他突然想起陆时衍信里说的，新学校的冬天会下雪。长这么大，他只在电视里见过雪，陆时衍在信里写“雪落在校服上会化成小水珠，凉丝丝的，你肯定会觉得好玩”，还画了个简笔画，一个小人举着放大镜看雪，旁边标注着“像你第一次见蜗牛时的样子”。
那天下午的数学课，苏念安听得格外认真。老师讲的圆锥曲线，他在陆时衍的信里见过类似的解题思路，当他准确说出辅助线的画法时，老师惊讶地夸了他一句“进步很大”，班里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空座位——那里现在放着一盆多肉，是夏晓帮他养的，说“空着太冷清”，可他还是会习惯性地在做题卡住时，往那个方向瞟一眼，好像陆时衍还坐在那里，会轻轻推过来一张写满步骤的草稿纸。
放学回家的路上，苏念安特意绕到了小卖部，买了两罐橘子糖。老板笑着问他：“小伙子，怎么每次都买橘子味的？要不要试试新出的草莓味？”他摇摇头，像往常一样说“我喜欢橘子味的”，心里却想着，等寒假陆时衍回来，要把这罐新的橘子糖给他，还要跟他一起吃那家橘子味的冰淇淋。
回到家，他把新买的橘子糖倒进自己的玻璃罐里，然后拿出陆时衍寄来的那个罐子，轻轻摇了摇，里面的糖发出“沙沙”的声响，和第一次收到时一样清脆。他打开罐子，拿出那颗粉色的糖——这颗糖他一直没舍得吃，糖纸被他摩挲得有些软了，却依旧保持着当初陆时衍还给它时的样子。他把粉色糖放回罐子里，又从自己的罐子里拿出一颗橘子糖放进去，看着两颗糖在罐底轻轻碰撞，心里像被糖水泡过一样甜。
接下来的日子，苏念安和陆时衍的信依旧准时。陆时衍会在信里写期末复习的紧张，说每天晚上都要在教室里学到十点，还会说“今天做了一道超难的导数题，解出来的时候特别开心，要是你在，肯定会跟我击掌”；苏念安则会在信里汇报自己的数学成绩，说这次月考进步了十五名，还会说“今天夏晓帮我带了橘子味的面包，味道跟你以前给我带的一样”。他们的信里很少有煽情的话，却满是细碎的日常，像两颗心隔着距离，慢慢靠近。
十二月初的某个周末，苏念安收到了陆时衍的第三封信，信封上沾着一点白色的粉末，他拆开时，里面掉出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子上用铅笔写着“今天下雪了，第一次见雪的话，你会不会很兴奋？”。信里说，新学校的雪下得很大，操场和屋顶都白了，同学们在雪地里堆雪人，他还帮同桌堆了一个兔子形状的雪人，耳朵用的是两根树枝，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信的末尾，他写“寒假很快就到了，我已经买好了回来的火车票，是腊月二十三的下午，到时候我去学校门口接你，然后我们直接去吃橘子味冰淇淋”。
苏念安把那片银杏叶夹进陆时衍寄来的辅导书里，和之前的那片叶子放在一起。他趴在书桌上，反复读着信末尾的那句话，嘴角忍不住上扬，连握笔的手都有些发抖。他拿出信纸，开始写回信，一笔一划地写“我也很期待寒假见面，我已经把数学错题本整理好了，到时候你帮我看看哪里还有问题”，还写“我问过小卖部的老板，他说寒假会进橘子味的棉花糖，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买”，最后，他在信的末尾画了一个小小的冰淇淋，旁边标注着“要双球的”。
寄完信的第二天，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苏念安放学回家时，特意把陆时衍寄来的玻璃罐放进书包最里面，怕被雨淋湿。路过市中心那家冰淇淋店时，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透过玻璃往里看，店里的客人不多，柜台后面的菜单上，橘子味冰淇淋的图片格外显眼。他想起陆时衍信里说的“要双球的”，心里甜甜的，好像已经尝到了冰淇淋的味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寒假越来越近。苏念安的数学成绩稳步提升，老师在班里表扬了他好几次，说他“从以前的中等水平，现在已经能排进班级前十了”。夏晓笑着说：“都是陆时衍的功劳，要是没有他每周给你讲题，你哪能进步这么快。”苏念安没有反驳，只是把陆时衍寄来的辅导书抱在怀里，心里满是感激——他知道，自己的进步里，藏着陆时衍的用心和陪伴。
腊月二十那天，苏念安收到了陆时衍的第四封信，也是寒假前的最后一封信。信里说，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把给苏念安带的礼物放在了行李箱最上面，还说“礼物是我在学校附近的文具店买的，你肯定会喜欢”。信的末尾，他写“明天下午三点的火车，大概后天下午一点能到，到时候我先去你家楼下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去吃冰淇淋，再去逛文具店”。
苏念安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晚上睡觉前，他把陆时衍寄来的两个玻璃罐放在床头，又把自己整理好的错题本放在旁边，还特意把明天要穿的衣服叠好放在枕头边——一件浅灰色的羽绒服，是去年妈妈给他买的，他觉得这件衣服看起来很精神，见陆时衍的时候穿刚好。
第二天早上，苏念安起得格外早。他洗漱完，就坐在客厅里等，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妈妈笑着问他：“今天怎么这么乖，不赖床了？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啊？”苏念安点点头，小声说：“陆时衍明天就回来了，我们约好一起去吃冰淇淋。”
妈妈摸了摸他的头：“那你可要好好准备准备，别到时候紧张得说不出话。对了，我昨天去超市买了橘子，你拿去给陆时衍带几个，他不是喜欢橘子味的东西吗？”
苏念安眼睛一亮，赶紧去厨房拿了一个保鲜袋，挑了几个又大又甜的橘子装进去，然后放进书包里。他坐在沙发上，拿出陆时衍寄来的信，又读了一遍，指尖落在“明天下午一点能到”这句话上，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然而，当天下午，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雪花像鹅毛一样飘下来，很快就把地面覆盖了一层白色。苏念安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雪，心里突然慌了——他想起陆时衍坐的火车，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大雪晚点。他拿出手机，想给陆时衍打电话，却发现自己只知道他的新学校地址，没有电话号码——之前班长给的号码，他不小心弄丢了，后来一直没好意思再问。
他只能坐在窗边等，时不时拿出陆时衍的信看一眼，心里默默祈祷火车不要晚点。天黑的时候，雪还没有停，妈妈端来一碗热汤，说：“雪下这么大，火车肯定会晚点，你别着急，先喝点汤暖暖身子。”苏念安接过汤，却没什么胃口，心里全是担心。
那天晚上，苏念安几乎没怎么睡。他每隔一个小时就会醒一次，看看窗外的雪有没有停，看看手机有没有消息——他给班长发了消息，问陆时衍的电话号码，可班长一直没回复，大概是睡了。
第二天早上，雪终于小了些，但地面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苏念安吃完早饭，就背着书包准备去楼下等，妈妈拉住他：“雪这么大，路不好走，你就在家里等，陆时衍要是到了，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苏念安摇摇头：“不行，我们约好了在楼下等，他要是找不到我，会着急的。”他穿上羽绒服，戴上围巾和手套，快步往楼下走。
楼下的积雪很厚，每走一步都会陷下去。苏念安站在单元门口，眼睛盯着路口，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早上八点到上午十点，又到中午十二点，陆时衍还是没有来。他拿出手机，班长依旧没有回复，他只能拿出陆时衍的信，反复看着信里的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中午的时候，妈妈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他说“再等一会儿”，依旧站在单元门口。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全是对陆时衍的担心。
下午一点的时候，班长终于回复了消息，发来了一串电话号码。苏念安赶紧拨通，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了起来，那边传来陆时衍熟悉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疲惫：“喂？”
“陆时衍！”苏念安的声音有些发颤，“你到哪里了？我在楼下等你好久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陆时衍的声音，带着歉意：“念安，对不起，火车晚点了，现在还在半路，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到。而且这边的积雪太厚，好多路都封了，我可能……可能没办法按时去见你了。”
苏念安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念安，对不起，”陆时衍的声音里满是愧疚，“我也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雪，火车一直走走停停，我本来想早点到的，可是……”
“没关系，”苏念安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雪这么大，安全最重要，你别着急，慢慢回来就好。冰淇淋我们可以等你回来再去吃，文具店也可以下次再逛。”
“嗯，”陆时衍的声音轻了些，“等我回去，一定好好补偿你。对了，我给你带的礼物放在行李箱里，是一个橘子形状的笔筒，你肯定会喜欢的。”
“我很期待，”苏念安笑了笑，眼眶却有些发红，“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陆时衍说，“你也别在楼下等了，雪这么大，赶紧回家，别感冒了。”
挂了电话，苏念安站在原地，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里有些失落，却又松了口气——至少陆时衍是安全的，只要他能平安回来，见面晚一点也没关系。
他慢慢往家走，雪落在他的羽绒服上，化成小水珠，凉丝丝的，像陆时衍信里写的那样。他想起陆时衍说的橘子形状笔筒，想起他们约好的冰淇淋，想起寒假要一起做的事，心里又慢慢暖了起来。
回到家，他把书包里的橘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把陆时衍寄来的玻璃罐抱在怀里，轻轻摇了摇。罐子里的糖发出“沙沙”的声音，像在安慰他。他拿出信纸，开始写回信，告诉陆时衍“我等你回来，不管多久都没关系”，还写“我把橘子放在桌子上了，等你回来一起吃”，最后，他在信的末尾画了一个雪人，旁边标注着“等你回来一起堆”。
那天晚上，陆时衍又打了一个电话，说火车终于快到市区了，估计凌晨能到家里。苏念安叮嘱他到家后一定要告诉他，然后才安心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苏念安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听到陆时衍兴奋的声音：“念安，我到家了！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快下来！”
苏念安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穿上衣服，抓起书包就往楼下跑。打开单元门的那一刻，他看到陆时衍站在雪地里，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头发上沾着雪，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看到他，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念安！”陆时衍朝他挥手，快步走过来。
苏念安跑过去，停在他面前，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脸颊，心里又酸又甜：“你终于回来了。”
“嗯，回来了，”陆时衍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橘子形状的笔筒，递给苏念安，“给你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苏念安接过笔筒，是橘黄色的，上面画着小小的橘子图案，和他的橘子糖罐很配。他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我很喜欢，谢谢你。”
“喜欢就好，”陆时衍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了，我还带了新学校的银杏叶，这次是干的，不会碎，我放在行李箱里了，等会儿拿给你。”
苏念安看着他，突然想起他们约好的橘子味冰淇淋，想起冬天的雪，想起那些跨越距离的信笺，心里像装满了橘子糖，甜得快要溢出来。他拉着陆时衍的手，说：“我们先去吃冰淇淋吧，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陆时衍笑着点头：“好，都听你的。”
两个人踩着积雪，慢慢往市中心的冰淇淋店走。雪花还在轻轻飘着，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像撒了一层碎糖。苏念安看着身边的陆时衍，又看了看手里的橘子笔筒，突然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那些隔着距离的信笺，那些没说出口的想念，那些未及的约定，终于在这个冬天，有了最甜的结局。
冰淇淋店里，陆时衍给苏念安点了双球的橘子味冰淇淋，自己也点了一份。苏念安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冰凉的甜意在舌尖散开，混合着橘子的清香，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吃。他看向陆时衍，发现陆时衍也在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
“好吃吗？”陆时衍问。
苏念安点点头，嘴角沾了一点冰淇淋：“好吃，比我想象中还要甜。”
陆时衍拿出纸巾，轻轻帮他擦掉嘴角的冰淇淋，笑着说：“那以后每个冬天，我都带你来吃。”
苏念安的耳尖泛红，低下头，继续吃冰淇淋。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却暖融融的，橘黄色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像裹了一层甜甜的糖衣。他知道，这个冬天，因为陆时衍的回来，变得格外温暖；而他们之间的故事，也会像这橘子味的冰淇淋一样，永远甜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