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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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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客栈里,人声鼎沸,碗筷碰撞声、酒客谈笑声混着门外小贩的叫卖声。
“小二!来壶酒!再切盘酱牛肉。”一道爽朗的女声划破喧闹,尾音带着几分江湖人的利落劲儿。
小二肩上搭着白毛巾,麻利地应着:“唉!好嘞您嘞!酒肉这就来!”说着便转身往后厨跑,脚步轻快得像踩了风。
靠窗而坐的女子,指尖捏着块雪白布帛,正仔细地擦拭着膝上的长剑。
布帛划过剑刃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剑身被拭过的地方,寒光瞬间迸闪,映得窗棂影子都亮了几分——不用看便知,定是把上好名剑。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托盘过来,酒壶和酱牛肉“咚”地轻放在桌上:“二位客官慢用,不够再喊我!”
另一女子抬手执起酒壶,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嘴倾入青瓷杯,发出“叮叮”的清脆声响,酒香瞬间漫开。
邻桌的交谈声忽然变得热烈,像股风似的飘入耳中。
“你们说,这阮家的大小姐,染上疯病都多长时间了?瞧着也不见好。”
穿灰布衫的汉子夹了口菜,声音压得不算低。
“唉,那可不!阮老爷找遍了城里的大夫,求医无门,前些日子都开始到处请道士做法了。”旁边的人叹着气接话。
“就是啊,多标致的姑娘,落得这地步,可惜了。”
“你们说的啊…那是前段时间了。”一个穿蓝布褂的少年突然开口,眼睛亮闪闪的,“就在昨天晚上,阮家出事了!”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静了半分,酒客们都转头看过来,连刚才划拳的人都停了手。
“什么事?”
“快说说!”
“别卖关子啊小兄弟!”
“是啊,你且细细说来,我们也听听新鲜!”
周围人纷纷凑过来,好奇的目光都落在少年身上。
那少年故意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神秘:“阮家死人了。”
“哈哈哈!”
听到这话,周围人顿时哄堂大笑,有人拍着桌子笑:“哈哈,小兄弟,这可不能乱开玩笑!”
“就是啊,阮家是什么人?百安城三大家族之一!若是真有人离世,恐怕这大街小巷早就传遍了,哪能轮得到你在这说?”
“对啊,你怎么得知的?莫不是编来逗我们玩的?”
“你们别不信!”少年急了,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实话告诉你们,我有个表哥在执法队里!今一早他被紧急叫出去,我好奇跟了出去。
看见执法队的人把阮家围得严严实实的,还隐约听到他们说‘死人’‘封锁’之类的话!”
这话一落,笑声渐渐停了,有人皱着眉猜测:“莫非……是阮家大小姐没撑住?”
“不可能吧……前几天还听说道士在府里做法,说能稳住病情呢……”
议论声再次涌起,却没了之前的轻松,多了几分凝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可就无从而知了。”少年摆摆手,一副“我知道的就这些”的模样。
阮家乃是百安城三大家族之一,族中若有人离世,按规矩该是自家人闭门料理后事,怎会让执法队插手家事?
陈璨星端着酒杯,听着邻桌的攀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眉头微微蹙起。
坐在对面的雨殇抬眼看向她,声音放轻:“殿下怎么看?”
“我觉着没那么简单。”陈璨星说着,目光扫向那少年。
少年头发看着凌乱,但发尾还带着点梳理过的痕迹,显然昨天是打理过的,倒不像是街头乞丐。
再看他的手肘和膝盖,隐约能看到布料下的擦伤,鞋子更是沾满了泥污——等等,陈璨星定睛一看,少年裤脚的泥点里,似乎掺着一丝极淡的暗红色。
血?
少年跟周围人聊完,自觉没了意思,起身便要离开。
“走,跟上。”陈璨星放下酒杯,眼神一凛,起身时动作轻得没惊动旁边人。
坐在最角落位置的两个蒙面人 ,注意到这边在相互对视一眼后,拿起桌边立着的半刀鞘佩剑也站了起来。
少年走出客栈,站在街口看了眼人群扎堆的大街,又转头望向旁边昏暗的小巷,犹豫了片刻。
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快步向小巷走去。
陈璨星与雨殇对视一眼,脚步放轻,悄然跟了上去。
少年小巧的身形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穿梭,专挑没人的窄路走。
陈璨星足尖轻点地面,轻盈地飞跃于低矮的屋顶之上,目光牢牢锁住少年。
雨殇则贴着墙根,寻着捷径往前跑,打算在前面拦截。
三道身影在纵横的巷弄里快速移动,只有脚步声偶尔打破寂静。
“站住!”
雨殇先一步绕到少年要左拐的巷口,横身挡住去路,声音清冷。
少年惊得浑身一颤,他猛地转头想跑,却见陈璨星已经站在身后。
她手中佩剑轻轻一转挽出个利落的剑花,剑尖斜指地面:“小孩,别跑啊,问你几句话。”
“你们是谁?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救……救命啊!”
恰在此时,四周巷口突然窜出数道黑影,黑衣黑巾遮面,只露出一双双冷光四射的眼睛,如鬼魅般围了上来,手中还握着泛着寒光的短刀。
见此情形,陈璨星眼神一凝,手指瞬间握紧了剑柄,指节泛白。
“还不跑?”一道低沉的呼喊从黑影中传出,声音刻意变了调。
少年听到这话,也不管眼前是谁,拔腿就向雨殇所在的方向跑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雨殇瞥了眼身后扑来的黑影,抬手挥起腰间的剑鞘,朝着少年后背甩去——她本想将人拦下,却没料到一道短刀突然从斜侧飞来,直挡而来。
“铛——”
剑鞘与短刀狠狠相撞,短刀被弹飞,剑鞘应声裂开一道缝,“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雨殇在剑鞘离手的瞬间,伸手去抓少年的衣领,可她身后的黑影已快速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继而猛地将她向后甩去。
“呃——”
雨殇撞在巷墙上,闷哼了一声,肩头瞬间传来钝痛。
少年趁机迈开步子狂奔,“哒哒哒”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巷尾,没了踪影。
陈璨星见雨殇落了下风,目光死死盯住抓着雨殇的黑影,正要上前,却见另外两个黑影已挥刀向她扑来。
雨殇快速从地上站起身,抹了下嘴角的血迹,眼神冷了几分。
下一刻,她与陈璨星同时将身上的佩剑拔出,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奋力掷出。
“唰——”
四柄利剑划破气流,仿若四只飞舞的银蝶,呈弧形急速向两边射去,直逼黑影面门。
黑衣人见状,不得不后撤避让,包围圈瞬间出现缺口。
陈璨星抓住机会,冲过去拽住雨殇的手腕:“快走!”
二人脚尖同时踏在巷墙上,借力向上一跃,翻上屋顶,随后足尖点着瓦片,快速向远处飞奔而去,只留下几个黑衣人在巷中驻足。
“大人,追吗?”一个黑衣人看向为首的人,声音恭敬。
为首的黑衣人望着屋顶上远去的身影,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用,我们撤。”
少年一路狂奔,跑得肺都要炸了,胸口剧烈起伏,却不敢有半分停顿,生怕身后有人追来。
直到他跑出小巷,看到巷口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帘子是暗纹布料,车轮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点,显然刚到不久。
他混沌的眼眸瞬间亮了几分,步子不由得加快,随后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雨殇,你怎么样?”陈璨星扶着雨殇,在一间小院的柴房里停下,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
雨殇活动了下肩膀,摆了摆手:“无碍,就是被撞了一下,过会儿就好。”
她掀开肩头的衣料,露出一片红肿的淤青,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这些人明显是在阻止我们查问那少年,我的直觉果然是对的——那少年有问题,阮家也绝对藏着事。”
陈璨星皱着眉,语气肯定。
她让雨殇坐在椅子上休息,自己则倚着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门框,打量着这座小院。
这是她们临时寻的落脚处,只因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只能租下这处偏僻的普通院子。
平时出门,总有南鹊跟着打理琐事,这次出来前,她们料到可能有危险,便没让南鹊同行——可谁曾想,忘带钱了。
到了百安城后,二人才发现身上的银子所剩无几。
陈璨星除了自己最宝贝的那把剑,还带了五六把备用剑,马车上垒的全是放剑的盒子,为了轻装上阵,根本没带多少行李,结果就落得这般窘迫。
幸好,雨殇头上戴着两支银簪,当掉后换了些现钱,勉强够租下这院子,还能买些干粮。
“殿下,你就别嫌弃这地方了。”雨殇后靠上椅子,看着陈璨星皱着鼻子的模样,忍不住调侃,“要不是你不愿住客栈,说怕人多眼杂,咱们也不用住这漏风的房子。”
“哎,雨殇,我不是嫌弃。”陈璨星连忙摆手,还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你想啊,我们身份特殊,若是住在客栈里被人认出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来杀我们了,多危险。”
“那我们住在这,就不会引来人杀我们了?”雨殇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质疑。
“这人少啊!”陈璨星理直气壮,“你看这院子,周围都是农田,除了房东老太太,没别的邻居,多安全。”
雨殇无奈地笑了笑,又活动了下肩膀,感觉疼痛减轻了不少,面色也缓和了些。
随后,她想起刚才的事,眼中带上几分担忧:“殿下,你该不会是想查阮家的事吧?”
“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我有种预感,我们需要去。”陈璨星语气坚定,眼神里满是认真。
“不行的。”雨殇立刻摇头,“这次我们是有任务在身的,太师让我们来百安城接头,不能节外生枝。”
陈璨星见雨殇拒绝,立刻拉着她的胳膊,语气软了下来:“雨殇——”
雨殇却转过头,故意不去看她,假装整理衣服。
陈璨星见状,收起了撒娇的模样,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夫子告诉我们,出门在外,拔利刺铲平阻碍,不给自己留隐患。
我们怎么能看着危险一步步逼近呢 ?”
雨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拆穿:“夫子才没有这样说,夫子说的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陈璨星搓了搓手指,小声嘟囔:“不都差不多嘛……我还一下子说出这么多成语呢,你都不夸夸我。”
雨殇扶着额头,实在没辙,只好妥协:“行吧,要有一个去的理由,说得通,我就陪殿下你去。”
陈璨星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子:“我觉得,咱们要找的接头人,就是阮家的人!”
“确定?”雨殇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连忙追问,“你怎么发现的?出发前太师可没说过接头人的身份。”
出发前,太师只说让她们到百安城后耐心等待,接头人会主动联系,其他的一概没提,连个信物都没给。
陈璨星歪了下头,脸上带着几分狡黠:“猜的。”
“怎么猜的?”雨殇追问。
“你想啊,我们到百安城不过数日,阮家就出事了,这也太巧了。”
陈璨星掰着手指分析,“而且恰巧有人在客栈里谈论阮家的事,被我们听了去。
那少年又故意在我们面前透露阮家死人的消息,引我们去追。
结果半路又杀出一伙人来阻拦——我才不信这其中毫无端倪,说不定就是接头人在给我们传信号呢!”
雨殇仔细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嗯,你这么一说,的确有些道理。那殿下,你有计划了吗?”
陈璨星笑了一下,语气轻快:“当然……没有。”
见雨殇要皱眉,她立刻补充。
“不过,我们可以先去阮家的府邸探查一番,就从阮家的后院翻进去,怎么样?那里不容易被发现。”
“殿下,你怎么就爱翻别人家墙头呢……”
雨殇无奈叹气,却还是点了头。
“行吧,今晚就去?”
“今晚就去!”
陈璨星立刻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夜晚的百安城被灯火装点得如梦似幻,内城的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商铺还开着门,行人来来往往,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
与白天的繁盛相比,夜晚的百安城多了些奢靡的烟火气——街边有卖糖画的小贩,有弹唱的艺人,还有不少公子小姐提着花灯逛街。
河边更是热闹,成群的人们蹲在岸边放花灯,各色花灯顺着河水漂远,像一串流动的星星。
“这是在做什么?看着好隆重的样子。”
陈璨星趴在河边的栏杆上,看着河里的花灯,眼中满是好奇。
“百安城地理位置特殊,位于各国交界之处,不过名义上属于东方延昌国,是座边城。”
雨殇站在她身边,解释道。
“这里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过‘花月节’,习俗就是放花灯祈福,祈求平安顺遂。”
“噢——原来如此!”
陈璨星恍然大悟,看着一盏兔子形状的花灯漂远,忍不住感叹,“真好看。”
雨殇拉了拉她的衣袖,语气提醒:“走吧,别耽误了正事,我们该去外城了。”
“哦,好!”陈璨星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河里的花灯,跟着雨殇转身向外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