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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诡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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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轻轻关上。
隔绝了哥哥们关切的视线,陶菟小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宽敞的房间只余下如水般倾泻进来的月光。酒精带来的晕眩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燥热的暖意,陶菟醒了醒神,去房间自带的浴室洗了个澡。
看来这栋房子虽然老旧,但内部的水电设施应当都是重装过的,比如浴室里分隔了淋浴间和浴缸区。但今天有点晚了,还喝了不少酒,陶菟还是抵御住了躺进浴缸里美美享受的欲望,快速地冲了澡。
陶菟站在淋浴头下冲掉身上的泡沫,仰起头来任由水流按摩全身,突然听到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打开了门。
陶菟吓了一跳,只以为是哥哥不放心又来安慰他了,直觉似乎哪里不对,但还是裹了浴袍打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哥哥?卡森?芬恩?是你吗?”
无人应答,甚至房门也没有打开过的迹象。如果此时有人在屋里的话,就会看到包裹着浴巾浴帽少年疑惑自言自语的场景,似乎是反锁房门后有了一点安全感,少年不由做出了幼稚可爱的举动,甚至傻乎乎地从锁眼往门外看去。
唔,果然什么也没有,看来哥哥们也去休息了吧,所以走廊里的灯才熄灭了。
陶菟就这样半蹲着嘀嘀咕咕,忽的打了个冷颤,差点惊呼出声,回头一看才发下不知什么时候房间的窗户正大敞着。
“唔,肯定是芬恩哥哥。”如果说卡森总是负责照顾弟弟们的饮食的话,芬恩就是最操心全家起居卫生的人了,虽然热爱运动看似不拘小节,实则家中的扫地洗衣甚至弟弟房间通风这种小事也一手操办。
唉,就是因为两个哥哥总是像对待易碎物品一样照顾自己,所以才更愿意待在教会学校啊!想起这些年哥哥们对自己日益增长的掌控欲,陶菟不由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大哥卡森今年二十三岁,刚从名校王牌专业毕业不久,将来肯定会接受养父母的公司,二哥芬恩二十岁,大概率成为职业橄榄球运动员,只消看一眼他身上的肌肉,就不会有人质疑他的运动天赋。
二人明明容貌出众备受欢迎,都不缺女生喜欢,叛逆的青春期却没有像同龄人一样飙车泡吧,反而像古板的大家长一样管束这弟弟,填补了养父母过于忙碌不常在家的空缺。初中时哥哥们在同校的高中就读,将陶菟保护地密不透风,全校都知道这个白瓷一般的男孩是他们的弟弟,即使再看不惯亚裔的混小子也不敢对两位风云人物的弟弟动手。但二人陆续考上大学后,对陶菟在校生活的担忧便与日俱增。
终于在陶菟一天放学后穿着脏兮兮还破洞的裤子回家时这种担忧被引爆了,尽管陶菟一再解释同学并不是故意的一切只是意外,兄弟俩也无法再忍受一秒钟,和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通过电话后,就把弟弟送进了几乎都是女生且管理严格的寄宿制教会学校,甚至和教导他的每一个老师都有联系方式以便沟通,以防再有不长眼的混蛋伤害了他们的小兔子。
总之,虽然知道哥哥们真的很疼爱照顾自己,有时也希望能小小地体会一下“自由”和“叛逆”呢,陶菟摇了摇脑袋,这种想法可不能让他俩听到,不然自己肯定要被芬恩黏着问“是不喜欢哥哥了吗?”之类的,绝对不要。
一阵夜风吹过,陶菟缩了缩脖子,夜深寒凉,还是先关窗睡觉。关好窗后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床边走去,一抬眼又看到了那个陶瓷兔子。
嗯……芬恩说的没错,扒掉衣服后和照片里的兔子没什么相似之处……就是有点对不起妈妈了,精心搭配过的蕾丝裙子已经不知所踪,光秃秃的兔子身上只剩下了简单的背带裤,整只兔正可怜兮兮地靠坐在床头灯座上。陶菟陷进软乎乎的杯子里,看着兔子的蓝宝石眼珠,还是伸手关了台灯。
对,只是一只兔子玩偶而已,一切都是巧合,没什么可担心的。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后,耳朵就变得异常灵敏。就在陶菟即将要被睡意俘获时——
嗒。
一声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陶菟在黑暗中猛地睁大了双眼,一动也不敢动,悄悄把被子拉到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位置,谨慎地观察着黑暗里的一切。窗外的夜风吹拂过橡树林传来沙沙的声音,或许是哥哥在外边发出的声音呢。
嗒。
这一次,陶菟不仅听清了声音,还确认了发声的位置!那声像陶瓷轻轻磕在木头上的声音是从床头柜传来的!
“!”陶菟在被窝里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叫出声,心脏像是不属于自己了,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耳朵。
会是什么,小偷入室,还是……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吗?难道真的是那个玩偶?呜呜,早知道就听哥哥的话把它扔了…
在极度的恐慌中,陶菟以极慢、极慢的速度扭头,鼓起勇气看向床头柜的方向,只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到嗓子眼了。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钻出一束,恰好映照出兔子玩偶的位置。
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嘛。
几分钟过去,陶菟一动也不敢动,紧紧盯梢着这个玩偶,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生。果然是自己听错了啊,陶菟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睡意便像潮水般将他包裹。
等明天睡醒之后再和哥哥们说这件事吧,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模糊的视野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好像出现一点蓝色的光亮,在床头柜的方向——那只兔子像活物一般,朝自己的方向歪了一下头!
崩溃的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陶菟再也无法忍受房间的诡异,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他需要光!需要在哥哥身边!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下床,光裸着的脚踩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寒意也无法让他停留。他不敢打开房间的灯,也不敢回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跌跌撞撞地奔向门口,颤抖着拧开了把手。
二楼的走廊一片并没有开灯,安静得如同墓穴。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仿佛只有陶菟一个活物,他知道哥哥们的习惯,他们的房间向来一左一右在他的房间两侧,此刻右手边的房门底缝正透出光线。
有敲击键盘的声音!是芬恩在玩游戏,还是卡森在看报表?无所谓了,只要敲开房门哥哥身边就是最安全的!然后明天,不,今晚哥哥们就会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抱着这样的信念,陶菟猛烈地敲响了右边房间的房门。
“卡森哥哥,是你在吗,请…”视线盯着地上的光束看去,好像有哪里不对,自己脚下怎么踩着两束光线?
不对!一开始就不对!陶菟只觉得自己快要生锈的脑袋拼命运转。自己刚才并没有开灯,但就算是另一个哥哥房间里的灯亮起,也不会都照映在自己所在的位置。两束光像两根绳索一样牢牢地困住了他,是了,房间里无论是吊灯还是台灯都不可能照出这样昏暗的光,最重要的是,两处光源不约而同开始微微摇晃,就像两盏中世纪的煤油灯,被人举着晃晃悠悠地向门口走来。
陶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却不敢再出声,一步步向后退去,房门后的生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灯光晃动得更加剧烈,甚至有模糊的黑影在其中忽隐忽现,就像……在葬身火海的人临死时的挣扎一样!
陶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那些黑影似乎离门越来越近,光线的摇晃也变得疯狂而凌乱。陶菟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房间里奇怪的兔子、哥哥们模糊的脸庞,还有现在这诡异的光线,一切都交织成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他的脚下一软,几乎跌坐在地上,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强迫自己动起来,拼命向自己的房间爬去。
他一步一步地退回自己的房间,反手轻轻关上门,锁舌扣入锁孔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在死寂中惊心动魄。那只兔子玩偶还在床头柜上,沉默地凝视着黑暗,维持着傍晚的样子,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陶菟知道,屋内有不可名状的东西,而门外,是同样令人不安的“家人”。
他缩进冰冷的被窝,将自己蜷成一团动也不敢动。一种比单纯的鬼怪更令人窒息的、粘稠的冰冷感缓缓包裹了他的全身。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直到天际泛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