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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事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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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音今日活像个四处跑的陀螺。
昨日他因忧心齐棱,霁月楼惹出的乱子并未当场做过多处置,心里惦记,便吩咐伙计备了份不失分寸的礼,一早便去了霁月楼,想找常老板当面致歉,并商议赔偿事宜。却没想常老板见了他,未等他开口便笑着摆手:“许公子不必挂心,昨日沈公子都已处置妥当了。打坏的物件、惊扰的客人,该赔的该安抚的,一样没落,还额外包了份厚礼给受惊的乐师。” 常老板言语间对沈聿修甚是赞赏,许音闻言,心下稍安。
昨日之事终究因他而起,连累了几位好友,卫珣还替他挡了一下。思及此,他转身便去了校场。
校场上,卫珣正在练枪,赤着上身,汗水在背脊上淌出亮痕。听闻许音来意,他随手将长枪往地上一拄,浑不在意地指了指肋下那片青紫,觉得好笑:“你说这个?蚊子叮一口似的,也值得你专门跑一趟?我若因为这伤叫一声痛,我手底下的几个孩子都瞧不起我,赶紧忙你的正事去!” 许音见他生龙活虎,确实无碍,自知这关心有些多余,颇有些自讨没趣。
他又转道去了学塾,想去见见侯雨文和沈聿修。谁知到了,却只寻得侯雨文一人。侯雨文身体无甚大碍,只是左眼乌青了半圈,早上因着这乌青央着他爹要告假一天,被断然拒绝,现在正对着一堆书本长吁短叹。一见许音,他立刻像见了救星,扑过来诉苦:“昭言你可来了!想死你们了!怀瑾说是去你瓷坊帮忙,这都乐不思蜀了?天天就剩我一人在这儿被夫子揪着耳朵教训,闷也闷死了!”
许音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瓷坊这边,几位画师在他的安排下已渐入佳境,诸事步入正轨。他分明早跟沈聿修说过,此处无需他再耗费心力,让他专注自身学业。这人,究竟在想什么?莫非瓷坊真有什么妖精勾着他的魂?许音心思烦乱,无心再与侯雨文纠缠,便道:“你安心念你的书,我去把沈聿修叫回来。”
侯雨文眼睛一转,扯住许音的袖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央求,“也不必叫他回来,要不,你也给我在你瓷坊安排个活计呗?你不是偏好‘知州公子’吗,”他挺了挺胸膛,“小爷我现在也是‘知州公子’了,你若有意,我便去伴你左右,端茶递水也成啊!”
许音被他这混不吝的玩笑气得头疼,照着他肚子不轻不重地搡了一拳头,呲着牙道“谁教你这么开玩笑的” 说完,懒得再理他,转身拂袖而去。
后边是侯雨文揉着肚子,夸张的抱怨声传来:
“哎哟!昭言我这乌青眼圈是为了谁?!你还有没有半点良心了?”
许音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折返回瓷坊。
穿过月洞门,沈聿修果然在。他并未如寻常画师般伏案,而是背对着门口,正凝神审视着一名画师刚勾勒出的山水纹样,并未出声,只偶尔以指尖虚点某处,那画师便恍然。
许音走到他身侧,努力压下心头的气,开口,声音尽量平稳:“怀瑾,早跟你说了这里已无需你亲自盯着。学塾的课业紧要,你成日耗在这干嘛。”
沈聿修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许音脸上,又转回去。声音很清晰,“山水青名声未稳,需要多一些一锤定音的精品压阵。”
他略一停顿,视线扫过坊内诸人,语气还是四平八稳:“他们火候不够。”
许音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激了一下,气得想笑,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刻意的冷硬:“火候不够可以练。我家瓷坊,难道还寻不到几个好画师?不必你在此屈就。”
“寻得到,但不是现在。”沈聿修接得极快,目光重新锁住许音,分毫不让,甚至周身有些冷冽,“我能画出你要的釉色,他们现在还不能。你需要我在这里。”
“我不需要!”许音几乎是脱口而出,“沈聿修,我们几人中你天资最好,你是要入杏园宴赏早春花的,我当初带你过来,却是有求于你,但不是要你放弃自己的前程来给我当一辈子画师的!”
这话出口,两人俱是一静。
沈聿修眼底似有波澜骤起,又迅速归于沉寂。他凝视着许音,良久,才用一种极缓却重若千钧的语调开口:
“哪件事有天资,就必须要做哪件事吗?。”
“当年,你把我从烂泥里拉出来,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沈聿修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决绝,“如今,我留在这里,我自也不必向你解释。”说完,他不再看许音。
许音不敢相信沈聿修这次硬到这个程度,心道:
真他妈绝了。
话说到这里,许音也不再多言,转头走了,只愿他是现在新鲜,回头便能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