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归来与无常 ...
-
年后，卫舟正式开始投简历找工作，渐渐忙碌起来。
秦连朝前两个星期倒是信守承诺，虽然很不情愿，但一周只过去两次，周三和周天。除了上周天，他软磨硬泡拖着卫舟去滑了次雪，其余时间两个人就待在屋子里，吃吃饭、打打游戏，或者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不能天天见了，他就每天给卫舟发各种消息，什么芝麻大点的事儿都要说。尤其是第一个星期，正好是春节假期，秦连朝闲着没事干就抱着手机给卫舟发消息，虽然卫舟也不怎么回。不是卫舟没礼貌，是他大部分消息都傻得冒泡。比如拍了片云说：好像你。
卫舟：？
过了两秒又说：好想你。
哦，原来是错别字。
再过两秒：其实确实也有点像。
卫舟懒得和他争论自己和一朵云的相似度。总之可以判定，秦连朝给他发的都是些很没营养的话。
春节期间，秦连朝他妈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态度坚决，两人每次都不欢而散。
但他妈妈的态度其实没有他想象中的强硬，这都要多亏了何唐和唐铭钟。俩人不愧是他的好兄弟，和他选在同一天向家里坦白，甚至以已婚的身份，在他们的衬托下，秦连朝居然已经算乖的了。
何唐回来春风得意地和他喝了次酒。他和唐铭钟似乎把经年的矛盾都解决了，唐铭钟决定辞职回学校读研，何唐因为要“供老婆读书”，终于不再当无业游民，年前已经开始接手家里的产业。
这天，卫舟刚结束一场面试，屈凌云给他发消息说回来了，约他吃饭，并且决定先在梦境碰面，他要去找林鸿接美美。
卫舟按约定时间进了店，屈凌云和林鸿已经坐在二楼等他了。
屈凌云一边摸着刚刚被安抚好的小猫，一边看着楼上楼下的人流,表情夸张地对林鸿说：“小鸿啊，我感觉我马上就能和你说那句话了。”
林鸿：“哪句话？”
“和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屈凌云一本正经道。
林鸿大笑。
卫舟此时正好端着三杯饮料走过来，闻言也笑。小猫似乎很喜欢卫舟，从主人膝头跳下来，优雅地走过来蹭卫舟的裤脚。屈凌云乐呵呵地递给卫舟一袋伴手礼，卫舟谢着接过。
林鸿拿起一块饼干，换了个话题：“自我修行得怎么样啊？”
“采蘑菇的屈凌云大王。”卫舟把饮料放在桌上，给两人分了，坐下来。
屈凌云握着饮料杯壁，羞耻地捂脸：“啊啊，能不能别突然叫人网名，多冒昧啊。”说完又把手放下来，好像说完这句羞耻就过去了，“什么修行，我就是旅游经费超预算了，给自己找的个借口而已。”
林鸿了然：“我就知道。”
“哎，自我这种东西，也许永远不会找到，也许明天找到。”
卫舟向他举杯致意：“屈从文大王。”
屈凌云又啊啊叫了两声，被林鸿塞了块饼干堵住嘴。屈凌云把饼干嚼完，又喝了口橙汁顺了顺，长叹一口气说：“不过这次玩得我真是不想上班了，不想受剥削，不想受压迫，想到下周要上班就郁郁。唉，以前开学也这么痛苦。”
林鸿：“嗯，我懂，我也厌学。”但她不提上班。
卫舟摸着美美柔软的短毛，跟着点头，眼睛往楼下的蛋糕展示柜看。
屈凌云又说：“小舟，你准备接哪个offer，我前前司的上司跳槽了，她给我内推了。”他说了一个公司的名字，又说了这个公司在哪儿，“我们要是离得近就好了，还能当饭搭子。”
“我还没完全想好，前两天严立宁给我介绍了一家公司，可能会去那里。我看看··离你好像也不是很远。”卫舟把地图打开，给屈凌云也看了。
上次活动之后，卫舟真开始当起了志愿者，一两周里会抽出一天去做志愿。严立宁知道他最近在找工作，把他推给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所在的公司很不错，有个新建的组专门做公益游戏，卫舟之前的一些项目经历他们也很认可，面试之后很快给了offer。卫舟心里仅剩的犹豫在于通勤时间，原本他预想的是投现在租的房子附近的公司，但现在这家反而离和秦连朝租的房子更近，只能····等租期到了再说。
“那敢情好啊，听说这家公司食堂很好吃。”屈凌云理所当然地说，“小舟你请我去蹭。”
“好说。”卫舟笑道。
屈凌云满意地笑了，抬腕一看：“诶，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
林鸿抱着美美起身表示赞同，将它放进猫包。卫舟也也道好。
他们边决定去上次的火锅店旁边的火锅店吃，边一起下了楼。
卫舟在一楼又看了一眼蛋糕展示柜，站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直接跟着另外俩人出了店门。已经走出半截了，他却又认命般折回梦境，做贼似地迅速买了块巴巴露亚，小跑着再次跟了上去。
一顿热腾腾的火锅吃得卫舟脸颊微微发红，他提着蛋糕袋子慢慢走出电梯。周二，秦连朝应该是不会过来，卫舟准备把巴巴露亚先放冰箱。明天早饭吃什么呢，卫舟接着想，手上拉开了屋门。
家里亮着灯，卫舟皱皱眉，出门的时候忘记关了？
“汪！”出出摇着尾巴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秦连朝。
“出去吃饭了？火锅？”秦连朝过来接卫舟手上的袋子，凑近闻到卫舟身上的火锅底料味儿。
狗鼻子，“嗯，屈凌云回来了。”卫舟弯腰摸了把出出的脑袋，边换拖鞋边说。
“巴巴露亚，给我带的吗？谢谢。”秦连朝惊喜道，他通过袋子的透明部分看到了自己最近很喜欢的这款蛋糕。
卫舟有点不自然，没去看他，只说：“你吃吧。”然后进洗手间洗手。卫舟有点矛盾，如果是以前，他会很自然地给秦连朝买蛋糕，并且很自然地把蛋糕给他说是给他买的，但是现在，这种举动多少有点暧昧，然而不买的话，卫舟心里又总不是那么舒服，这种不舒服类似于强迫症看见什么没有对齐的东西。
秦连朝笑了，但是没打开袋子，他把蛋糕和另一个袋子放到餐桌上，在洗手间门口等卫舟洗手。
卫舟擦干手出来，就见秦连朝朝他张开双臂，接着被他整个圈进怀里，紧紧抱住了。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有点久，卫舟动了动，想挣出来。
但是秦连朝没松手，他把头搭在卫舟肩上，说：“李力走了，昨天晚上，说是···心源性猝死。”
“什么？”卫舟不动了，侧过头，心中一震。
李力是他们大学隔壁宿舍同专业的同学，以前经常和秦连朝一起踢球，毕业了也同在A市，几个人偶尔有空还会一起聚一聚。他前几年还结婚了，秦连朝去给当的伴郎。甚至，他的女儿才刚两岁。
卫舟感觉到一股名为无常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所有被风吹过的人只能无力地站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这股风在他生命里不止一次地吹过，吹得他通体生凉。
卫舟闭上眼睛，抬起手，回抱了秦连朝。
李力的追悼会办得很简单，只有关系亲近的朋友亲人到场追思。卫舟见到了好几个大学同学，他们连着的几个宿舍同专业同班，关系都很好。但和以往相聚的热闹场景不同，这次大家都很沉默，照面也只简单寒暄几句，没有人能预料到这样的意外。
人们一个个上前献花。隔壁宿舍的朋友没忍住，眼圈有点红：“过年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打球···”几个同学纷纷拍拍他的肩膀，既是安慰他，又是安慰自己。
活着的人会在无数风和日丽的时刻怅然若失，直到时间像一个笨拙的泥瓦匠，绕着伤口一层一层地砌起围墙。卫舟再清楚不过了。
李力的女儿还没到能理解死亡的年纪，穿着背带小裙子，懵懵懂懂地安静站在妈妈身边，小手紧紧牵着妈妈的手。
卫舟和秦连朝都穿着黑色正装，轮到他们走上前献花，李力的妻子向他们点头致意并表示感谢，她神情没有过分沉痛，而是透着一股坚毅。
“节哀。”秦连朝只能苍白地说。
他身边的卫舟蹲下身子，与小孩平视，牵起她柔软的小手，将手里的礼物袋子提绳放进她手心里，很温柔地说：“宝贝，好乖。”
卫舟摸摸孩子柔软的头发，重新站起来。袋子里有一个毛绒玩偶和一盒巧克力。
小女孩突然收到礼物，仰头看妈妈，她的妈妈正要俯身把那礼物袋子拿起来推拒，话还没说出口，被卫舟拦住了：“只是给小孩子的玩具。”
她只好叹了口气，让孩子道谢。小女孩乖乖地用稚嫩的童声对卫舟说：“谢谢叔叔。”
卫舟微笑着又俯身摸摸她的头：“宝贝不客气。”
秦连朝静静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殡仪馆前有一条林荫道，秦连朝的车停在前面不远，两个人默默并肩向前走。
走到一半，秦连朝隔着衣袖牵住了卫舟的手腕。卫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