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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水晶宫的晨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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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海德公园还笼罩在晨雾中，水晶宫巨大的玻璃穹顶已经映出第一缕曙光。西奥多站在指定的供应商区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这座由约瑟夫?帕克斯顿设计的建筑在晨曦中熠熠生辉，宛如一个透明的梦境。
"难以置信，对吗？"杜兰德先生在他身边轻声说，整理着自己洁白的厨师领巾，"六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空地，现在却矗立着这个时代的奇迹。我参加过三次巴黎博览会，但这一座...这一座完全不同。"
汤姆从展示柜前抬头，眼睛睁得老大："这些玻璃...它们怎么会不掉下来？我从没想过建筑可以这样...这样轻盈。"
"是帕克斯顿先生的设计，"阿尔菲推了推眼镜，指着上方的钢结构，"看那些铁架，就像一朵朵钢铁的雪花，承载着玻璃的重量。我在《伦敦新闻画报》上读过报道，这座建筑使用了二十九万三千块玻璃，全都是在伯明翰生产的。"
展台前已经开始聚集人流，各种语言的交谈声在宏伟的殿堂中回荡。法国展区陈列着精美的塞夫尔瓷器，俄国展区展示着巨大的玛瑙花瓶，而在英国展区，蒸汽机的轰鸣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快看那边！"汤姆突然指着远处一个正在运转的机器，"那是印度的纺织机，据说一天能织出五十码布！那些彩色的丝线就像在跳舞一样。"
阿尔菲则被不远处一台巨大的机器吸引："那是美国的麦考密克收割机。父亲说过，这些机器正在改变世界，一台机器一天的工作量相当于二十个农民。"
西奥多环顾四周，轻声道："而我们在这里，用最传统的手艺，站在这个最现代的地方。杜兰德先生，您不觉得这很奇妙吗？"
杜兰德微笑着调整了一下展台上点心的位置："亲爱的西奥多，越是现代化的时代，传统手艺越是珍贵。看那边——"他指向法国展区，"我们的糖艺雕塑花费了三个月时间，每一片花瓣都是手工制作的。机器可以织布，可以收割，但它永远无法替代匠人的心。"
上午十时整，一阵庄严的号角声响起，整个展厅顿时安静下来。维多利亚女王与阿尔伯特亲王缓步走入展厅，女王身着象牙白礼服，阿尔伯特亲王穿着深蓝色军装，佩戴着闪亮的勋章。
"他们往机械展区去了。"汤姆踮着脚张望，"女王在蒸汽机前停下了！"
杜兰德先生优雅地整理着袖口："耐心些，皇室会参观所有重要展区。要知道，这次博览会是亲王殿下亲自推动的，他对每一个展品都很关心。"
当皇室队伍经过食品展区时，阿尔伯特亲王突然在法国展区前停下脚步。他俯身仔细端详着杜兰德的糖艺雕塑——一座用糖制成的埃菲尔铁塔模型，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得令人惊叹。
"这些糖艺雕塑..."亲王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指向展品，"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精致。这是用什么工艺制作的？"
杜兰德上前优雅地行礼："殿下，这是用传统吹糖技艺制作的，每一个部件都是手工完成。您看到的这些镂空花纹，需要将糖浆加热到特定温度，然后在它凝固前的短暂时间内完成塑形。"
女王温和地微笑："令人惊叹的手艺。这让我想起了去年在温莎城堡见到的一个类似作品。"
就在这时，一位侍从匆匆走来，在亲王耳边低语。亲王点点头，对随行人员说："我们去看看英国本土的展品。罗素爵士告诉我，这里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传统点心。"
皇室队伍缓缓移动，最终在西奥多的展台前停下。阿尔伯特亲王打量着陈列的点心，目光中带着专业的好奇："这些点心看起来很特别。我能问问配方吗？"
一位博览会官员上前解释："殿下，这是来自伦敦格洛斯特街的传统点心，完全按照古法制作。"
亲王拿起一块司康，仔细观察它的色泽和质地："配方很独特。我闻到了...肉豆蔻？"
"用的是德文郡黄油，"西奥多鼓起勇气回答，"和一点特别的香料。您说得对，殿下，确实是肉豆蔻。"
亲王露出满意的微笑："我在研究英国各地的饮食传统。德文郡的黄油配肉豆蔻，很经典的组合。你们知道吗？这种配方可以追溯到都铎王朝时期。"
随行官员中有人轻声提醒："殿下，剪彩仪式的时间快到了。"
但亲王摆摆手，指着杏仁饼干继续问道："这些杏仁的烘烤时间把握得很好，色泽均匀。怎么做到的？"
"靠听声音，"汤姆脱口而出，随即红了脸，"对不起，殿下...我不该插话..."
"不，说下去。"亲王很感兴趣地转向汤姆，"什么样的声音？"
汤姆鼓起勇气，比划着解释："烤到十分钟时，杏仁会发出特定的噼啪声，就像这样——很轻微的爆裂声。那时就要把温度从华氏350度降到300度，否则边缘就会焦糊。"
亲王对随从点头："实践出真知。教科书上可不会教这个。"他转向西奥多，"你们店铺在格洛斯特街多少号？"
"9号，殿下。"西奥多回答。
"啊，那个弧形玻璃窗的房子。"亲王微笑，"我研究过伦敦建筑史，那是帕克爵士的设计。很漂亮的乔治亚风格建筑。"
这时女王轻声对亲王说："该去剪彩了，亲爱的。各界代表都在等着呢。"
皇室队伍继续向前，在西奥多展台旁的主展区停下。工作人员递上一把精致的金剪刀，女王在万众瞩目下轻轻剪断红色绸带。
"我宣布，万国博览会正式开幕！愿这次盛会促进各国之间的理解与友谊，推动艺术与工业的进步！"
掌声如雷动，管弦乐队奏响《天佑女王》。这一刻，水晶宫内万灯齐明，来自世界各地的展品在灯光下交相辉映。印度的丝绸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中国的瓷器映照着璀璨灯火，巨大的蒸汽机活塞有节奏地上下运动，仿佛在为这个新时代打着节拍。
杜兰德先生感叹道："这一刻，历史正在被书写。五十年后，人们会记得今天，记得这座水晶宫，记得女王剪彩的这一刻。"
汤姆仍然沉浸在兴奋中："你们看到了吗？亲王殿下真的在听我说话！他甚至还知道我们店铺的位置！"
阿尔菲比较冷静，但眼中也闪着光："更重要的是，我们证明了传统手艺的价值。在这个机器时代，仍然有人欣赏手工制作的点心。"
午后，当人流稍微减少时，一位身着制服的博览会官员来到他们的展台。
"你们是格洛斯特街的'时光甜点屋'？"官员查看着手中的名单，"亲王殿下特别嘱咐，要将你们的配方收录进博览会档案。他对英国传统点心很感兴趣。"
"真的吗？"汤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亲王殿下真的要我们的配方？"
阿尔菲立即拿出准备好的资料："这是我们所有的配方和制作流程，包括司康、杏仁饼干，还有我们新开发的慕斯蛋糕。"
官员接过文件，微笑着说："殿下特别提到了你们的杏仁饼干，说烤制工艺很有特色。"
杜兰德先生看着这一幕，温和地说："看来，简单的手工技艺在这个机器时代依然有其价值。记住，孩子们，真正的技艺永远不会过时。"
夕阳西下时，水晶宫点亮了上万盏煤气灯。整座建筑在暮色中如同一个发光的珠宝盒，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西奥多站在人潮中，望着这座发光的建筑，轻声对阿尔菲说："今天让我明白，无论世界变得多么宏大，总有一些东西是机器无法替代的。就像母亲常说的，点心之所以美味，不是因为配方，而是因为制作时投入的心意。"
阿尔菲点头："父亲昨天还跟我说，这个时代变化太快，有时候我们需要一些不变的东西来提醒我们是谁，从哪里来。"
汤姆抱着一叠空托盘走过来："你们绝对猜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位来自美国的商人想买下我们所有的杏仁饼干配方，说要在纽约开分店！"
西奥多和阿尔菲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西奥多说："告诉他，时光甜点屋只在格洛斯特街。"
回程的马车上，汤姆还在兴奋地说个不停："你们看到女王的表情了吗？她尝司康时微微点头了！还有亲王殿下，他居然知道那么多关于点心的事！"
阿尔菲比较冷静，但嘴角也带着笑意："重要的是，我们证明了传统手艺的价值。不过汤姆，你以后在皇室成员面前说话要更谨慎些。"
"可是亲王殿下让我说的啊！"汤姆抗议道，"而且他说我说得对！"
杜兰德先生微笑着看着他们："今天你们表现得都很出色。不过记住，博览会只是开始。明天太阳升起时，我们还是要回到厨房，继续做我们的点心。"
夜色渐深，马车驶入格洛斯特街。远远地，就能看到"时光甜点屋"橱窗里透出的温暖灯光。哈德森太太和老约翰逊站在店门口，显然是在等他们回来。
"怎么样？"哈德森太太迫不及待地问，"快告诉我们一切！"
老约翰逊虽然没说话，但眼中也透着期待。
西奥多微笑着拿出博览会的参展证明："我们做到了。"
在展示架前，西奥多郑重地放上这份珍贵的文件。莉莉蹦蹦跳跳地拿来她的新画：画中是水晶宫的轮廓，里面有许多小人来来往往，而在画的一角，一个小小的展台前，几个人正在交谈。
"我给它取名'大世界和小点心'。"莉莉骄傲地说。
西奥多轻轻抚摸妹妹的头发："很好的名字，莉莉。"
夜深了，店铺打烊后，西奥多独自留在店里。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今天在水晶宫的所见所闻。那些轰鸣的机器，那些精美的展品，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
"明天，"他轻声对自己说，"我们继续做点心。博览会再辉煌，我们的根本始终在这里。"
远处，水晶宫依然在夜色中闪耀，而格洛斯特街的这间小店，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变革的时代里，守护着那些值得珍视的传统与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