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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挑剔的食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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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穿透水晶宫的玻璃穹顶，"时光甜点屋"的展台前已经弥漫着紧张而忙碌的气氛。西奥多正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藏红花司康的摆放角度，让它们在晨光下呈现出最完美的金色光泽。
"温度计显示烤箱温度稳定在185度，"汤姆弯着腰，仔细查看着那支精致的瑞士温度计，"说真的，西奥多先生，这支新温度计比我们以前用的那支老古董精确多了。您上周在瑞士展台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阿尔菲从厚厚的账本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根据我的计算，如果藏红花司康的销量能达到传统司康的三分之一，就能完全覆盖新增的原料成本。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温特沃斯爵士今天真的会来。"
"他一定会来的。"西奥多头也不抬地继续整理展台，"昨天我在印度展台遇见罗德里克爵士时，他亲口告诉我这个消息。温特沃斯爵士每周三都会来巡视新的食品展台，这已经成了博览会的惯例。"
汤姆不安地捏着围裙角："我听说他上个月批评了梅菲尔区一家餐厅的舒芙蕾，说它'像一块湿透的海绵'。那家餐厅的老板差点因此关门歇业。要是他也这样批评我们的司康..."
"所以我们更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西奥多直起身子，环顾展台，"按照计划，左边放传统点心，右边放新品。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格洛斯特街的甜点师不仅懂得坚守传统，更懂得学习与进步。"
就在这时，杜兰德先生优雅地踱步而来。今天他特意穿着一身崭新的白色厨师服，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法国三色旗徽章，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早安，各位。"他的目光在展台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些金色的司康上，"看来波斯展台的香料给了你们不少灵感。这些司康的颜色很漂亮。"
西奥多点点头："还要感谢您上周的指点，杜兰德先生。您说过，真正的特色不是固步自封，而是要在保持本味的基础上不断创新。"
"说得好。"杜兰德微微一笑，但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不过今天我要给你们一个更实际的建议。温特沃斯爵士最讨厌三件事：过度装饰、虚假宣传，还有..."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辩解。"
汤姆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辩解？"
"没错。"杜兰德直视着西奥多，"如果他批评了什么，记住，不要辩解。我曾经见过一个可怜的甜点师，因为试图解释他的马卡龙为什么那么甜，被温特沃斯在专栏里批评了整整一个月。"
汤姆忍不住追问："杜兰德先生，您也经历过温特沃斯爵士的评审吗？"
"当然，"杜兰德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上周他评价我的马卡龙'色彩艳丽却缺乏灵魂'。但他说得对，我太注重外观的完美，忘记了点心最重要的是让人感到愉悦。"他轻轻拍了拍西奥多的肩膀，"记住，真诚是最好的防御。祝你们好运。"
送走杜兰德先生后，阿尔菲快步从人群中挤回来，脸色凝重："确认了，温特沃斯爵士刚刚进入东门。他先在法国展区停留了二十分钟，现在正在瑞士展台品尝巧克力。根据我的观察，他每个展台大约停留五到十分钟。"
汤姆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我们要不要重新摆放一下展品？也许该把传统点心收起来...毕竟上次的批评..."
"不，"西奥多坚定地打断他，"记得我们昨晚商定的计划吗？我们要诚实地展示全部，包括我们的不足和进步。这才是博览会教会我们的最重要的道理。"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格外缓慢。西奥多注意到不远处的人群开始骚动，参观者们自觉地让开一条通道。终于，一位身着黑色西装、手持银头手杖的老绅士出现在视野中。
劳伦斯?温特沃斯爵士比西奥多想象中要高大威严。他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锐利的灰色眼睛像鹰一样扫视着每一个展台。手杖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仿佛在为这场巡视打着拍子。
"他在往这边来了。"汤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温特沃斯爵士在距离展台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首先落在那些金色的司康上。
"日安。"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看来波斯香料给了你们灵感。我注意到你们上周在波斯展台停留了很久。"
西奥多深吸一口气："日安，爵士。我们在博览会上确实学到了很多，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富多彩得多。"
"让我们看看你们学到了什么。"温特沃斯爵士走近展台，手杖指向左侧的传统点心，"从基础开始。我记得上周尝过你们的传统司康。"
汤姆赶紧递上一块传统司康，手微微发抖。温特沃斯爵士接过司康，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掰开，仔细观察内部的纹理。
"质地松软，但气孔分布不均匀。"他将一小块司康送入口中，微微蹙眉，"太干，肉豆蔻的味道过于突出。你们用的是德文郡黄油？"
"是的，爵士。"西奥多坦然回答，"来自霍布斯商行的最新一批货。"
"浪费了这么好的原料。"温特沃斯爵士的点评简洁而犀利，"在博览会这种需要长时间陈列的环境下，水分流失是可以预见的，但你们没有做任何应对措施。"
他转向传统杏仁饼干："下一个。"
这次的评价更加简短："过甜。糖完全压制了杏仁的香气。可惜了这批杏仁。"
阿尔菲的脸色变得苍白，汤姆则羞愧地低下了头。
温特沃斯爵士的目光转向右侧的新品："现在，让我们看看波斯香料给了你们什么启发。"
他取了一块藏红花司康，同样仔细地观察、掰开，然后品尝。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长。
"湿度控制得不错，"他终于开口，"比传统款好很多。藏红花的用量很克制，没有喧宾夺主。这是用新温度计控制的？"
"是的，爵士。"西奥多回答，"我们在瑞士展台购买了更精确的温度计，这支温度计可以精确到十分之一度。"
温特沃斯爵士轻轻点头，又品尝了改良版杏仁饼干："甜度适中，杏仁的香气很突出。焦化程度均匀，这也是新温度计的功劳？"
"是的，"阿尔菲鼓起勇气接话，"我们记录了不同温度下的烘烤数据，找到了最佳的温度曲线。这是我们的实验记录。"他翻开账本，展示里面密密麻麻的数据。
温特沃斯爵士扫了一眼账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很科学的做法。"
最后，温特沃斯爵士品尝了汤姆的慕斯蛋糕："质地细腻，口感平衡。这个没有改变配方？"
"没有，爵士。"汤姆回答，"但我们也用了新温度计来控制冷藏温度，确保每一批的品质都保持一致。"
温特沃斯爵士合上手中的皮质笔记本，目光在西奥多脸上停留片刻："看来博览会让你们学到了比预期更多的东西。批评促使了积极的改变。"
西奥多感到一阵释然："谢谢您的评价，爵士。我们在博览会上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传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在保持本味的基础上不断进步。"
"说得好。"温特沃斯爵士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名片，放在展台上，"下周我的专栏会提及你们的进步。继续保持这种学习的态度。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故步自封才是最大的敌人。"
待温特沃斯爵士离开后，展台前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他...他认可我们了？"汤姆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而且他还要在专栏里提到我们！"
阿尔菲已经拿起计算器开始飞快地敲打："温特沃斯爵士的专栏！这比任何广告都有效！我们需要立即调整生产计划，藏红花司康可能会供不应求..."
"不，"西奥多摇头打断他的计算，"我们保持现在的生产规模。重要的是进步的态度，而不是盲目扩张。记得哈德森太太说过的话吗？树不能因为想长得更高而断了根基。"
汤姆兴奋地抓住西奥多的手臂："您听到他怎么说我们的新品了吗？'湿度控制得不错'，'甜度适中'，还有..."
"我还听到他怎么说我们的传统点心了。"西奥多平静地接话，"太干，过甜。这些批评我们也要记住。"
就在这时，第一批顾客已经涌向了展台。一位衣着考究的女士指着藏红花司康问道："这就是温特沃斯爵士刚刚称赞过的点心吗？请给我来一打。"
阿尔菲一边收钱一边低声对西奥多说："看吧，我就说会供不应求。"
西奥多微笑着打包点心，对那位女士说："感谢您的惠顾。这是我们尝试的新配方，希望您喜欢。"
整个下午，"时光甜点屋"的展台前排起了长队。许多顾客指名要品尝被温特沃斯爵士认可的新品，甚至有人专门从其他展区赶过来。
"我就知道你们的点心会越来越好，"一位经常光顾的老顾客笑着说，"这个新口味的司康真是太棒了！既有传统的风味，又有新鲜的感觉。"
傍晚时分，当人群渐渐散去时，杜兰德先生再次路过。"听说温特沃斯给了你们不错的评价，"他微笑着说，"欢迎加入'被温特沃斯批评过却活下来了'的俱乐部。要知道，能同时得到他的批评和赞扬的甜点师可不多。"
西奥多真诚地说："还要感谢您的指点，杜兰德先生。您告诉我们要保持真诚，这确实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这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杜兰德摆摆手，"我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准备新的展品。记住，这只是个开始。"
回程的马车上，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汤姆靠着车窗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意，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块藏红花司康，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战利品。阿尔菲就着马车里摇晃的灯光，在账本上写写画画，规划着新的生产流程和成本核算。
西奥多望着窗外伦敦的夜景，心中充满了一种奇特的平静。霓虹灯在泰晤士河上投下斑斓的倒影，马车驶过熟悉的街道，他知道，今天的经历让他们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格洛斯特街的灯火在远方闪烁，仿佛在迎接他们的归来。
"到了。"车夫的声音惊醒了他的沉思。
西奥多轻轻推醒汤姆，三人走下马车。店铺的橱窗里透出温暖的灯光，哈德森太太正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向他们招手。
"怎么样？"她关切地问，"我听说温特沃斯爵士今天去了博览会。"
西奥多将剩下的藏红花司康放在桌上："他给了我们很多宝贵的意见。"
哈德森太太品尝了一口司康，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你们真的在博览会上学到了东西。这个司康...有进步。"
这一刻，西奥多深深体会到，保持开放的心态，原来能带来如此丰厚的回报。世界很大，但只要脚踏实地，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