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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我只希望你能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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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顾醒来后发现天已经亮得不像话,他迅速打开手机一看。
7:38分!
什么个情况?难道我睡这么死吗?他自我揣测。
我靠,真被姜黎养成猪啦?
他以为那闹钟八成是后来响时被李惠敏关掉的,所以没有提示。
亏他还设怎么早的闹钟,结果还是没能亲自送姜黎。
这时李惠敏来敲门,“小余啊,你醒了吗?”
余顾蔫巴巴地起身下床,头发都不蓬了,他开门。
李惠敏见他这幅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笑了笑,“好啦,快去洗漱吃早饭了,今天是你复查的日子啊。”
医院给余顾约的复查时间是在出院一周后,要是没有问题就完全能够返校上班,当然也可以独自生活。
李惠敏陪余顾到医院做检查,结果是很乐观,然而余顾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很高兴
“太好了小余。”李惠敏道喜。
余顾不以为意,说:“也不是很好啊其实。”
“哎,这话说的,身体恢复了还不好啊?”
“不是啦,如果说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也就说明我就不用再继续待在姜黎家,就要回去自己家,你舍得我吗?嗯?”
“哈哈哈,你小子真是的。”李惠敏打他的肩膀,玩笑道:“舍不得我以后就跟小姜住啊。”
余顾故意打个颤,“咦,我才不要呢。”
“诶,我看小姜是挺希望你留下的。”
“他开玩笑的。”
“真的啊。”
“哎呀,不要再说这个啦。”余顾如今没资格再说姜黎是装货,他自己都死要装。
要他现在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实在没法想该怎么过下去。
唯一能留在姜黎家的办法就是等姜黎回来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到时候他就当会无赖缠住男朋友不放。
还真是不要脸,还没在一起就开始用“男朋友”这个词了。
沉思之时,余顾不小心和一个女子相撞。
女子轻轻推开他,“哎呀,小心啊。”
余顾反应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女子语气温和道:“没关系的。”
余顾见那女子身着高领针织衫,搭配小香风和白色褶裙,她沉稳的音色好像在哪听到过,直到嗅到一股淡淡的沉水香才猛地想起来她是谁。
女子倒先发制人,问:“您就是余顾先生吧?”
余顾点头应声,反问:“你是凌梦茹?”
凌梦茹轻笑一声,“呵呵,看来我们挺有缘分的,都认识姜黎呢。”
得到对方确认后,余顾心头一紧,毕竟眼前这个女人是姜黎父亲给安排的相亲对象。
她气质高华、举止端庄,在对比之下,自己不仅长相普通,此刻的模样看着还十分疲惫。
现实摆在面前,即便原来挺自信的一个人也难免自惭形秽。
凌梦茹作出关切的模样,问:“听姜黎说你之前受伤了,如今可有好些?”
余顾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你现在……是不是住在姜黎家啊?”凌梦茹的语气依旧温和,但这句话莫名让余顾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寒。
“嗯。”他应到。
凌梦茹抬手遮嘴,“看来,你还真受姜黎喜欢呢。”
“……”
“啊,听说您家中不幸,令堂前几年也遗憾离世,这样看来确实需要人照顾呢,是吧?”
一直沉默地李惠敏突然拉了拉余顾的手,道:“我们回家了。”
还没等他们踏步,凌梦茹嫌弃地瞥了眼李惠敏,轻蔑地嗤一声,“不过看你这副样子,也难怪姜黎会心疼,就连我都觉得可怜啊。”
余顾没绷住气,问:“你什么意思啊?”
凌梦茹的肩微抖一下,八成是表示嘲讽,道:“您别误会,我就是想提醒一句,凡事别高兴也别难过得太早,日子还长,你一路小心。”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余顾没好气地回应,也没再去看她。
“也是,我可没姜先生那样有闲心,祝你好运。”
李惠敏实在听不下去,携着余顾与凌梦茹撞肩而过。
凌梦茹转身扫视他们离去的背影,虚假的表情在一秒之内消逝,从包里掏出一小瓶消毒水往被李惠敏撞过的地方喷,随即冷哼一声走了。
走出医院,余顾还郁闷不已,专门嘱咐李惠敏不要把遇见凌梦茹的事告诉姜黎。
“为什么?”李惠敏难以理解,本来都打算为余顾打抱不平,“那个女人说跟小姜认识,她这么不要脸,怎么就不能跟他说啦?你还真是……”
余顾捻李惠敏衣袖,真就像她亲儿子般撒娇,“哎呀,李姐,你就别告诉姜黎嘛。”
李惠敏被他整得没办法,“你怎么就这么任性呢?”
“就让我任性这一次。”
“哈哈哈,你还就这一次……”李惠敏想揍他。
“李姐最好啦……诶?”
侧首之间,余顾注意到一个陌生男人正在往这边瞅。
“怎么了?”李惠敏也注意到那个人,“你认识?”
“不,不认识。”余顾摇头,“你打车了吗?”
“哎呀,我给忘了。”
“没事,我打吧。”余顾不愿在意那个陌生男人,前脚刚被该死的凌梦茹打压,老天总不会那么残忍再给他来个梅开二度吧?
他就要点开打车软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季菊英叫住他。
“季姐!”余顾朝季菊英挥手,“诶?你怎么……”
不等他说完,季菊英牵住他手腕,暴出一连串问题,“顾宝,你来医院复查吗?还没打车吧?”同时将他往旁边带。
余顾有点懵,他从未看到季菊英这么慌张过,而且她居然叫他“顾宝”?原来一直是顾辞晞的专属叫法,任其他人是谁都没这样叫过他。
眼下也顾不了其他,因为季菊英看上去真的很慌。
他回答:“我刚准备打呢,怎么了你?满头汗。”说时要从包里拿面纸。
季菊英如见救命稻草,“那好,我送你回去,刚好我忙完事,走吧。”
“诶?”余顾来不及询问什么,只好跟李惠敏随季菊英走。
返程路上,季菊英一言不提刚才为何失态,余顾问只说是走得太快有点累。
余顾知道显然不是这个原因,但怕伤及季菊英,只能作罢。
这天也是遭糕,先是早上睡成死猪没听到闹铃,复查无碍又为可能不能跟姜黎一起住而郁闷,还被半路杀出来的神经女往他伤口撒盐,一向处事不惊的季姐又令他担忧。
身为一个话匣子,仅半天就遇到这么多事憋着不说是真他妈难受。
余顾想给姜黎发消息,又怕打扰到他工作,干晾着跟“死装货”的对话框到饭点,开饭都还在晾。
也是不要太出尔反尔,明明是自己说过餐桌上不要再玩手机,也是自己饭桌上一直杵着个手机瞎乱滑。
这死家伙怎么也不给我发条消息呢?余顾无声埋怨到。
李惠敏给多多喂完饲料,回来看到他碗里刚才是怎样的现在还是怎样,“天呐,小余你在干嘛?怎么一点没动过?没胃口吗?”
“啊?”余顾回过神,“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吃。”
真是少爷日子过惯,现在连吃饭都要人提醒,欠打欠打。
余顾匆匆刨了几口米饭,差点噎死,本要喝水结果是往嘴里夹菜,没注意是小番茄。
“咔擦”一下咬破,“噗呲”一下爆浆。
我靠,给他舌头整块烫麻,那叫一个爽!
“我擦啊啊……哈……好tan啊!”他搁椅子上上下抖个不停,手给长得老大的嘴扇风。
李惠敏见状给他递一杯冰水,“这么搞的啊你?没事吧?”
他一口气喝完整杯水,舌头的神经还是半死不活。
“哎呀,我看就是你边吃边看手机害的。”李惠敏批评他,“你还好意思说小姜呢,先管好自己吧。”
“哦。”余顾委屈地瘪起嘴。
“还好吗?”
“没事了没事了。”
“好好吃饭啊,别玩手机了,我去外面收衣服进来。”言罢,李惠敏走出餐厅。
余顾这下忍无可忍,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想着配什么文字,琢磨了半天还是没决定好要说什么。
真丢人,语文老师还词穷了。
半个字没发,姜黎已经发来了一张午饭的照片。
回了回了!
他脉搏的韵律都加快,没有主动发消息的埋怨全然忘却。
死装货:清蒸山药肉丸
死装货:超级好吃【坏笑Emoji】
“清蒸山药肉丸啊……”
好的,余顾记下了,下次有空就亲自做给姜黎吃。
死装货:抱歉啊,上午忙得不可开交,刚刚才结束到食堂吃饭
每刻都会die:【便便Emoji】
死装货:【可怜Emoji】
每刻都会die:你就这样好了
死装货:复查结果怎么样?
每刻都会die:挺好的
死装货:那就好,你在家好好休息,我明天晚上就回来【跳跳Emoji】
收到姜黎的回复,余顾心情也变美丽,上午在医院的事也暂时不去想了,午饭直接狂炫。
等吃饱喝足,已是下午1点多,该是姜黎和学生做启程准备的时候。
他突然又想起自己的顾虑,本来还想和姜黎说的,刚刚居然忘了。
于是又烦躁地挠头发,谁都没惹他还自个儿气呼呼的,躺靠在沙发上,居然就这样发了一个多小时的呆,最后还是被连续响起的微信铃声唤回来。
现在他对微信信息极其敏感,每次打开屏幕前都抱有一丝期待,每次都被现实破一盆冷水。
上上次是顾辞晞和薛临澈,上次是盛璟曦和顾辞晞,这次就是安凌懿或是季菊英要么是顾辞晞……
总而言之,这几天都没有收到某人主动发过来的消息。
难道是完蛋了?是不是故意的啊?莫不是欲情故纵?可是他都拒绝我的表白了诶?啊,不会吧?
这个傻子就这样瞎想。
关于这一点,余顾觉得自己真的很欠揍,明明之前看到那个人的信息就烦,还开过消息免打扰,现在跟多多似的一天到晚无时无刻不在等那人吭一声。
这一等又等到一个小时后。
死装货:【客车里拍的图片】
死装货:出发了【耶Emoji】
余顾的心流不自觉翻腾,点开打字框,脑子却一顿,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才算好,才能让对方有聊下去的欲望。
苦思冥想两分钟,他就回一句:一路顺风,到了告诉我。
啪!
他一巴掌搭自己脸上,实在无法倾尽那种尴尬,死咬住嘴唇等待回复。
多多坐在他身前,脸被他反复揉搓,快麻掉了。
哦!等待是多么痛哭的事情啊!
一等,就等到了晚上的视频通话。
这个时候余顾已经提早钻进卧室里,怀里抱着西瓜鲨坐等消息。
当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胸腔中凝滞许久的气息终于再度流动,恍若走过万里长的羊肠窄道后忽然置身于漫无边际的大草原。
不过他并不打算表现出来,按了接通键就故意把手机仰搁在床头柜上,不露脸。
“嗨喽?嗨?人呢?”另一头的姜黎先发话,“余顾?喂!”
余顾憋着笑,没出声。
姜黎盲猜他肯定又是因为信息生在自己气,故意使坏道:“睡着了吗?那我还是挂了吧。”
“不许挂!”睡着的人总算醒来,拿起手机瞪住对方。
姜黎忍不住失笑,而后满怀歉意道:“对不起哦,我今天下午全是事要忙,哎不是……这几天都特别特别忙,忘记回了。”
余顾翻了个白眼,骂道:“真没礼貌。”
“是是是,你老朝我翻白眼就有礼貌了。”
“……”
姜黎见他吃瘪,觉得实在是逗,想要继续逗他,问:“想我吗?”
“没。”
“哦,那我挂了。”
“想!”
姜黎得意,轻挑眉毛。
谁知余顾立马接下一句话,说:“多多想你了。”
“哦。”
余顾眉头微蹙,小声道:“姜黎……”
“怎么?”
“医生说……”
“说什么?”
“他说我可以去工作了。”
“那不是很好吗?”
“还说我已经不需要别人照料了。”
姜黎一听,表面上没多大动静,实际是没反应过来。
他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天,很快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周居然会过得这么快,比之前身担两份工作时过得还要快。
可他们明明还没有在这段时间里有足够多的相伴……
姜黎问:“那你……想留下来吗?”
有些时候即便意义一致,但用不同的言语道出会给人不一样的感受。
如果姜黎问的是“你很快就要回去了吗?”那么余顾可能会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而他偏偏那样问,便让余顾觉得如果自己哪怕稍微肯定一丁点儿都会很没面子。
毋庸置疑,余顾口是心非地回答:“我才不要,我……我好了当然得回自己家啦,你要是……你要是不要我的话……”
“小顾。”
“嗯?”
“你答应过我的,如果身体没有问题了就陪我出去玩,就约在冬至,好吗?”姜黎问。
余顾没有一刻犹豫,说:“好啊。”
那份答案,两个人都没提。
姜黎不再费力去维持微笑,他早就逃离那飓风海啸之中。
直到余顾问他是否要试着交往前,他都在怕——明明费劲心思,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那一缕游魂还是要溜走,连一点消息也不肯留下。
不会了,不会了,答案已经浮出水面了。
他执着的,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还有征服的欲望。
抛却背心而为的体面,姜黎陪余顾办这场戏,说:“嗯,也好,你很久都没有回家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都可以告诉我,到时候我帮你忙。”
话到余顾这里就变了味儿,他没想到姜黎居然连一丝挽留的意思都没有表露,悬挂悬崖的他一下子跌落谷底。
“哦。”他应答。
姜黎也察觉得到。
两个装满心事的人须臾间又变得沉默不语,或许是怕说错话,怕闹得彼此不开心。
姜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眼神未从余顾身上移开,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叫李姐给你关灯。”
“啊,不用,你别挂,就看着我,我自己可以关的。”
说时,余顾先拉开床头的台灯,在姜黎的注视下去关掉门口的开关,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像之前那样把被子盖得只剩下半张脸,道:“晚安喽。”
姜黎看着屏幕里的余顾,“小鱼”眼睛里燃着星星。
温暖与期盼交杂在一起,姜黎面露微笑,道:“晚安啦。”
你生命的阴影在我们之间裂成一道口子,不断地扩展、漫延,我想要在两岸之间架起一座桥,却怎么也赶不上它的速度,不管我多么想与你相拥,都只能在风中感受你的余温。
这是从前的坎坷。
时至如今,如果架不起桥也没关系,我愿意与你坠入深渊,和你约定在谷底相聚。
姜黎从床上起身,拉开酒店的窗帘,眺望楼下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眺望这座疲惫的城市。
不知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地“晚安”呢?
在这样漫长的夜里,我只希望你能真的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