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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小弟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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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夏星明。
从我十五岁被严念青大哥从混混手里救下来,留在言堂为严家做事已经有六年了。
念青大哥是很忠义的人。他看我年龄小,也总是照顾我,不让我做危险的事,还总挂念我妈的病。
他也不是只对我好。在言堂待过两三年的,没有一个会说念青大哥一句不好的话。
如果不是那个人,我想我会在念青大哥手下当一辈子的小弟。
自从他儿子严寒接手了言堂,一切都变了。
可能因为我们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冬天,我从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就不喜欢他。
所以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这样的人。
虽然他长得确实很好看,这点我无法否认。
尽管和他共事一年多来,我从没瞧过他的正脸,也听到不少风言风语。
有的人冒着被打断腿拔掉舌头的风险也要向他告白,有的人进言堂,只是为了看他一眼。
我觉得这些人都疯了。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严寒是多么可怕的人。
听说他在美国读的大学,研究生,学的是什么金融。他年龄似乎没比我大多少岁,本以为,念青大哥的孩子也会像他一样亲切,忠厚,至少还能和我们开开玩笑。
直到我看到他的那一刻。
他这名字起得不错,你见他一眼也就明白了。他周围似乎永远带着一股冷气,让旁边人一靠近就感觉冷得浑身发抖。
他要是不叫严寒,我还真想象不到他还能叫什么更合适。
他从来不正眼瞧人,嘴角向下,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得人背后发毛。他也不会像念青大哥一样和我们插科打诨,冷冰冰的,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他接手没几天,就开始给我们立规矩:
第一,不能抽烟不能喝酒。
第二,不准pc赌博。
第三,谁敢沾上一点du品,要以最高规格处理。
第四,也是最荒谬的一点——不可以在他面前大声笑。
我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一上来就这么多规矩。第二条第三条可以理解,念青大哥时也是这样的规矩。
不抽烟不喝酒,甚至不能笑是什么鬼东西?
我们言堂的老弟兄们经常坐在一起谈论这一点,互相模仿学他那副冷酷的样子。
有时候学到忘我,都忽略了太大动静也会把他招惹过来。
有一次,他说他要回趟老家青城,我们就彻底放开来,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突然有一人站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板着嘴:‘你们这些蠢蛋,不准在我这个面瘫面前笑’,差点没给我们笑死。
笑得没一个人注意到严寒正黑着脸站在那人后面。
“在聊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我在楼下都听到了啊?”
他冰凉凉的声音几乎给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激灵。所有人都在心底说着“完蛋了”。
他话音落,叫人把几提还没拆开的啤酒扔到楼下去。
“你们在外面爱怎么喝怎么抽我管不着,不要让我在这里闻到这些味道。
“恶心死了。自己闻着不想吐吗?喜欢这种味道的话,就在这里给我吸干净再走。”说完,他重重砸上了门。
他说话一如既往地难听。
留下我们在屋里窃窃私语着:“神经病。他自己莫非从小到大没笑过啊?”
不过,他自己确实从来没笑过。
至少,和他相处的一年里我没见他笑过。其实,这一年里我都极少和他说话,一是因为他话少,而是因为我看不惯他,他也看不起我,我们很少一起共事。
唯一一次见他笑,还是在他透明手机壳里的那张照片。
我几乎不敢认,那个笑容灿烂的人是严寒。
站在他身后捏着他脸的那个人,我没看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站在他身后看他处理掉一个欠债累累的赌徒,他转过身来,皱着眉头。
路过我时,他顿了一下。
“你喷的什么香水?”他鼻子耸动了两下,嗅着我身上的味道问我。
那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话。
我好像被他的清泉一样的声音冰到了,站在原地愣了两秒。
那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的长相。
像冰雕出来的艺术品一样。
他头发背在后面,几缕碎发散落在前面,露出冷兵器一样的眉眼来。
最关键的是,我看到他耳朵上,整整齐齐排列着6个耳钉。
其中的五个小银豆散发着金属的光芒,最下面耳垂上则带着一只宝格丽耳钉,黑色玛瑙几乎倒映出我的脸。
他还真是喜欢黑色。黑色大衣,黑色高领内搭,黑色的小皮鞋。
就连耳钉都是黑色的啊。
“这不会说话吗?”他指着我,问旁边的白彦哥。
旁边人拿胳膊肘捅了捅我,我才反应过来。
“啊、我喷的好像叫英国梨与小苍——”看到他的脸,我有些紧张。
“下次别喷了。”
这一次,我是被他的话冰到了。
……
神经病啊!
不让笑就算了,香水都要管的家伙!
而且明明他自己身上也有一股香水味。
一种……冬天的味道。
很好闻。但是让人感觉很难靠近他。
有时我站在他身后,也会偷偷挪动脚步离他近一些,多闻一会他身上特殊的味道。
但这并不影响我讨厌他。
他刚上任没多久,就进行了一次大裁员。
老的不要,小的不要。
我属于小的那一波。
可我已经跟了念青哥五年,他算什么东西?他在言堂的时间连我的五分之一都不到,他有什么资格让我滚?
我瞪着他,他没看我。
最后还是念青哥出面和他谈了半天,才把我留了下来。
我是留下来了,可是很多以前的弟兄们都被他裁掉,理由是“不好用了”。
他们有的像我一样,家里有重病的家人。有的孩子还小,有一大家子要养。
我们都是被念青哥救回来的人。
可现在却被他一句“不好用了”赶回了家里。
我亲眼见到,以前的一个哥给他跪在地上,都没能留住自己这份工作。
就算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权威,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他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就随便抛掉了那么多忠心耿耿的兄弟们。
你说,人怎么能冷漠到这种地步呢?
我真的,讨厌死他了。
尤其是看到他那张冰雕一样的脸。一点笑也没有,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每次听到路过的人对他长相的暗叹,我都从心底里更讨厌他一分。
你们觉得他好看,殊不知他面具下是多么丑陋的内心啊。
不过,长得好看在这种全是男人的地方也并非是件好事。
严寒因为长相,吃过不少亏。
“他不是严念青亲儿子吧?看那细皮嫩肉的长相,不会是包养的‘儿子’吧?”
“肯定的啊,这么年轻就能爬到这个地位,功夫不错啊?”
“哪里的功夫?”
很多人哄笑起来。
这都是我亲耳听到的。我即使不喜欢他,听到这种话也气愤极了。
严寒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从来不在意这些。
他的脸上总是风平浪静的。
只有一次,他被一个喝醉酒的老板狠狠捏了下后腰下面,脸色都变了。
“什么呀…这就脸红啦?只是把你跟严念青做的事和我做一下嘛……”
严寒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醉鬼。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脸上有那么大的表情。
下一秒,他拿起桌上的香槟酒瓶重重磕在桌角,液体碎片四溅。他动作一下都没停,一把扯过那老变态的手,把参差不齐的碎裂酒瓶狠狠扎了下去。
惨叫声立刻弥漫回荡在整个大厅。
“想扎在脖子上的话就再碰我一下试试看。”
他瞪着眼,简直像鬼片里才会出现表情。
从那以后,即使有风言风语,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
但是,向他告白的人可没减少过。不过那些人无一例外,不是被劝退就是被威胁,搞得现在根本没人敢向他说一两句好话,盯着他看都不敢。
都说有钱人都有些奇怪的小癖好,严寒也不例外。
他的爱好,是私会那些有夫之妇。
他喜欢私下约那些欠债人的妻子出来,到慎安集团总公司楼下那家咖啡店聊天。我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好几次都是我送他去的。
即使他依旧没有什么笑脸,但比面对我们的时候温和多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小子女人缘会这么好。
其实也并非女人缘,是他几乎让自己身边只留下女人。
一起走的时候,也有不少男人会来要他联系方式,一般他都会冷漠拒绝掉。但只要是女人来,他就基本不会拒绝。
可是他左手无名指上,明明已经有了一只银光闪闪的戒指。
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身边有任何一个固定的女伴。
真是有够变态的怪人。
明明也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身边却一个朋友都没见过。
想来,也是没人能受得了他旁边的那股冷气吧。
现在言堂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怎么服他。可没办法,做决定的是念青大哥。
现在与其说大家听他的话,不如说大家是怕他。
严寒表面长得文文弱弱,动起手来吓人得很。他动作相当利落干净,力度也大得可怕。
我见过一个还不上钱还拿家人做抵赖的欠债人,他一巴掌下去,声音震得我耳朵都在疼。那人脸都肿了,鼻血直流。
我有时候都怀疑,他到言堂来是不是单纯就为了宣泄一下自己的暴力。
毕竟从念青大哥在的时候开始,我们都基本不用这么野蛮的方式催债了。
不过有一说一,他这样催债效果还不错。一半的人被他打怕了,另一半的人东拼西凑之后再也不敢借高利贷了。
如果不是念青大哥的儿子,我想他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杀手。再加上他嘴毒,就算对他不满,也没什么人敢当面说。
可是,很多时候还是会想念青大哥。
他会温和地问候我们,问候我们的家人。外人都说我们言堂玩黑的,可只有我们自己心知肚明——
念青哥用自己几乎一辈子的时间去把这个黑色的沼泽,变成了一个底层人互相取暖的巢穴。
在这里工作的大多数,有的是孤儿,有的是辍学的学生,有的是正值壮年被公司突然裁员后走投无路的人。
念青大哥给我们这种人找活干,找房住,却还要承受外界的压力,说他是“乌鸦老大”,掌管着H市最黑的产业链。
如果他是“乌鸦老大”,那严寒简直就是阎王爷、黑无常嘛!
不过我们私底下也这样叫严寒。要是被他听到估计真的要送我们去见阎王了。
只有我们知道,念青大哥是个多么仗义的人。这种人,活该他挣钱啊。
我不懂,言堂的大家也不懂,这样的念青大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这样冷酷无情的儿子。
真的,太讨厌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