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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未曾参与的那些年 ...

  •   “砰。”

      大门猛的合上,内灌的风裹着细蒙蒙的水珠扑上她的脸,她仿佛无感地两手环胸,和收拾得整洁的房间不同,窗台的几株多肉已经有些许枯萎,安淑慧把手伸出窗外,手掌收着接住雨水,顺着手指的方向滴落进花盆里。

      哗啦,金属摩擦声扰乱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转头,纸巾已经递到她面前了。

      这样的助理哪个老板不喜欢,工作省心,生活贴心,只不过。

      “正燮。”

      安淑慧没有接过纸巾,零星水珠散在手掌心,缓缓贴上了他的腕骨,接着是食指和拇指搭上手腕处。

      “你瘦了。”少有的亲切让刘正燮亮了眸子,他反手握住安淑慧的手腕,说是握着,其实也只是大拇指和中指隔着针织外套捏在手腕内外侧,“所以我们去吃饭吧。”

      说着就拉着人往厨房走,安淑慧看着他洁白平整的衬衫和修身的灰西裤中间那根系成蝴蝶结的绳子,是因为年轻吗,粉色的围裙居然不显得奇怪。

      刘正燮把椅子拉开后,松开手又去了厨房。

      绿色健康,这是安淑慧对他的厨艺的第一评价,她原先觉得做饭这种耗时间耗精力的事情不会有人真的愿意做,就算做,久了也会腻,可现在玻璃门那面的人,除开医院的时间,算上今天已经坚持了两年七个月零十五天了。

      所以,我又做了什么呢?

      热气下是米白色的汤底,面上溢满了密密麻麻的油珠,金黄色的玉米露出半截,把排骨挤在最上面。

      安淑慧接过勺子,陶瓷相碰的声音隐隐冒出,味道还是老样子,熟悉安心的味道,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半打趣的说到:“我是不是应该给你涨工资?”

      “啊?”刘正燮闻言,赶紧摆摆手,义正言辞说自己不是那种目的。

      记得当初是因为很会看眼色才录用他的,培养了这么久居然还养笨了。

      “那你是什么目的?”安淑慧捏着勺柄的指头慢慢松开,手连着手臂都搭在桌沿上,微微前倾的身子配合她锋利的眼神,堵的他说不出话。

      良久,安淑慧默默叹口气,将动作改成后靠,语气十分平淡,“我明年打算在海外开个分公司,你来管理。”

      这是工作的语气,没有在话最后加个好不好的意思是,这件事是通知,告诉他还有四个月他就再也做不到那件事了。

      “那好,那我给你机会,来动摇我的心吧。”

      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在公司天台上听到这句话的时刻,刘正燮桌下的手攥着粉色围裙,牙尖都磨平了也没给出半句话回应。

      果然是自己选的人最了解,安淑慧虽然没得到实质上的回应,但刘正燮已经开始接受这件事情她倒是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她点了个头,握起桌上的木筷开始物色着果腹的东西。

      混杂的香气让她混乱了思绪,筷子在空气中左右摇摆,最终还是选择了嫩豆腐。

      这顿饭吃的并不沉闷,安淑慧会问一些公司的问题,杂着公司八卦以及趣事什么的所以气氛不算差。

      洗碗当然是安淑慧,她说过不能让做饭的人洗碗,虽然她还是觉得洗碗也是耗时耗力的劳动,但她没有罢工过。

      她习惯第二遍清洗是开着水龙头冲洗,她觉得这样更干净些,水柱不算小自然声音也大,以至于刘正燮已经在她旁边说话她都没注意到。

      说到第三遍的刘正燮起了性子,一把关掉水龙头,等声音彻底静了,他的喉咙滚了下,靠在洗碗台旁,贴近的脸让安淑慧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话里居然能听出几分恳切,“不要赶我走。”

      安淑慧捏着盘子的手顿住,因为他从没说过这样的话,用这样小孩子的语气。

      她眼前的刘正燮从来都是要比自己周全成熟的人,就连装束也是清一水儿的商务风,这并不符合他的年纪。

      像他这样的孩子算得上是优秀吧,虽然没成家,但事业有成,情商也高,能说会道,心思细腻,会让人萌生出很愿意为他操心成家这件事情的想法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安淑慧就是抱有这样的想法,才会在生活中时不时问一下他这方面的想法,只不过完全被误会就是了。

      “是因为硕英回来了吗?”刘正燮往洗碗池里伸手,蹭着那只还残留着泡沫的手接过瓷盘,转身卡在盘架上。

      因为竖放的关系,盘里的水沿着边缘汇集,一滴一滴的落在塑料底盘上,刘正燮没有转过身继续问,仿佛他从来没期待过会得到回答一般,自顾自的取下架子上的玻璃杯,捣鼓着好久没用的咖啡机。

      “也许吧,毕竟你和他差不多大。”安淑慧在水池里甩了甩手,顺手擦在了放在岛台上的粉色围裙上,她跟着转身把围裙挂号,整个身子靠在冰箱上,等待着她预料之中的反应。

      果然,刘正燮一下子放下手中装满咖啡豆的玻璃储藏罐,左手撑着大理石桌面侧过头,和面试时质疑他年纪小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一样的回答,“年龄不是唯一的标准。”

      安淑慧勾着唇,年龄确实不能成为唯一的标准,但那是针对工作,她垂着双臂慢步靠近眼前这个天真的孩子。

      “你今年多少岁来着?”安淑慧倒出豆子,熟练地搅动着把手,就算知道回答会是什么,她还是问了,因为她知道这个问题是逃不过的。

      “果然还是因为这个,不就是13...”他的反驳没有说完就被安淑慧打断,像投入水池里的一颗石子,让往常平静如云的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是3年,是13年,我们的人生经历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步,你不懂事不代表我可以..”

      这下轮到她的话被打断,刘正燮抢过她手里的物件放在桌上,右手下意识握上了安淑慧的手肘,“就算是我心甘情愿也不行吗?”

      如果要说安淑慧坚持做演员公司的原因,其中大概会有一样是她十分喜爱演员间的眼神戏带给她汹涌感情的画面,就和现在一样,比普通人淡许多的瞳色,说面试他时没有私心是假的,这双雾蒙蒙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如今情绪化的表达让白雾森林里烧起一团寻不见源头的火。

      “抱歉。”

      难道能做的就只有道歉吗?

      手机里的聊天界面里,天使emoji笑得苦涩,配合那面发来的信息,应和着昏黄落地灯下缩在沙发扶手边人。

      “有一些事要忙,这几天在工作室可能回不了家,抱歉。”

      黑夜里,安硕英抬手,拽着灯绳子一下拉,房间除了透入的皎洁月光再无谁能看清他眼角的泪。

      嗡嗡,钢琴上的双手停下,他滑开手机,从原本的聊天界面退出去,点开那个冒着红色小点的头像框。

      “很感谢您能帮我这个忙。”

      安硕英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半数淹没在高耸的建筑物中了,也是奇怪,他竟然不觉得饿,他手肘撑在松软的沙发上起身,果然,他没有回来过。

      他点了三下手机屏幕,除了软件的推送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把手机一翻,洗漱完他拖着无力的身子走到厨房,冰箱里东西倒是不少,可惜他兴致不高,洗了个苹果往嘴里一塞。

      路过那扇白门时,他留恋般的把手搭在把手上,三四秒的样子,他放开手走向那个朴素的卧室,他记得韩允浩不怎么用香水来着,但衣物都会用幽兰花香的洗涤剂清洗所以房间里依然泛出隐隐香气,他叼着苹果坐在床头边的地板上。

      没有拿苹果的那只手往床上一捞,一拽,被子的一角被裹进怀里,他贪恋着那香气,脑海里却浮现出一段不断抖动的字句。

      God, Grant me the SERENITY,
      to ACCEPT the things I cannot change,
      COURAGE to change the things I can, and
      the WISDOM to know the difference.

      所以,我能改变的,我能为你做的,是什么?

      他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抽了床头的纸巾擦干净手,垃圾桶的上方挂着一个打了一几个叉的日历,安硕英想破脑袋实在是不知道这是什么节日,他不在意的团吧团吧纸巾丢进垃圾桶里。

      低头一看才发现,垃圾桶里面是之前的忘记放好的首都医院检查单,他鬼使神差蹲下去捡起那个纸团,小心翼翼的拆开它,看日期是一份大概两个月前的检查结果。

      整个结果十分奇怪,多种症状杂在一起,这人不说死也是废的差不多了,安硕英视线上移,检查人那一栏赫然的三个大字让他愣住了神,他又仔细看了一边医生建议,最后的结果猛烈的晃动着他的瞳孔,他反应过来手抵着墙撑起身子,左手食指在日历上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数着。

      下一秒,他飞奔向玄关,从柜子上取走钥匙,脚往运动鞋里一蹬就推门而出了。

      手上还握着病例碎片目的地当然是首都医院,安硕英猛地关上车门,在滑动玻璃门直开了一半时就窜进去,已经被说过一次的他这次没有跑动,他快步走到约定好的地点,大拇指来回按动着纸上的那个名字。

      虞艺荷见到人时,慌忙退出聊天框,把手机收到大褂口袋里,起身给来的男人接了杯温水。

      安硕英开门见山的把还算干净的零散纸片摊在桌上,两眼冒着谁都看得出的急切,虞艺荷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对于韩先生的病情,我无法告知,但他嘱咐过我,如果你来问的话,就把这个给你”虞艺荷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印着一朵黑玫瑰的简笔画。

      “这是他给你的信,他说如果你想见他,看信就会知道他在哪里了。”虞艺荷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了,这是嘱咐的一部分,她不忍心的把手搭在他的背上,只是轻拍了两下便不舍的抽开手转身走了。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灯光,等待开启的不再是手机,而是一封火漆封好的信。

      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今天是我的第一天
      第一次把你当初安硕英,而不是硕英哥。当我在笔记本上不自觉勾勒出你的轮廓时,我明白,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我留下来并不是因为母亲,而是把我救下的你。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所信奉的神,你理所应当的接受着所有人的爱戴,原来这才是最坏的情况。安硕英,只看着我,不行吗?

      这算什么?日记?臭小子,这样写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

      安硕英把信纸往桌角一推,把自己甩在沙发里,他的右手手腕搭在眉心,柔和的光从手指的缝隙间流入眼底。

      他缓慢的阻止着光的渗入,一片漆黑刺激着他的感官,他努力地在脑中挑着关键词输入,日期,地点。

      年久失修的记忆系统在封禁后再次开启,搜索速度显得格外缓慢,它只能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闪过。

      蔚蓝色天空下韩允浩把着发灰地天台栏杆,吹起来不算凉爽的风把玩这两人的校服,就是安硕英按住衣角的时候,被人偷咬了一口棒冰。

      暖橙色床单上勾在一起的腿,那是升学期中考试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摆在地上的小圆桌堆满了两人的书籍,和妈妈削好的水果。

      脚踏车呼啸而过,他们总喜欢在红色木桥中间停下,看一看吃的像卡车的金鱼,韩允浩总喜欢说着鱼吃的都比你多的话,然后偷偷在话里的人口袋里塞两包饼干。

      撕裂的白色纱布盖在落地窗上,一开窗户就扬起半斤灰,安硕英看着摇摇欲坠的美术室,实在开不了口叫它秘密基地。

      打扫了一遍,安硕英总算是能找地方坐下了,他从包里找出的作业被韩允浩一个个装回去,下一秒,他的手指触摸着光滑的细线,韩允浩叠着自己的手,小心的半握着,那就是第一次扫弦。

      韩允浩会在天气好的时候画画,他说只有好心情才能让他下得了笔。

      想起什么的安硕英想被打开了某种开关,他两腿一蹬翻身起来,拽过那封诡异的信,写在日期的几个数字让他联想到的。

      是一个雨天。

      “你果然在这里。”那天安硕英拿着借来彩虹小伞,推开美术室的木门。

      韩允浩抬眼,拿着画笔的手塞回了笔筒 ,捞起右手边木桌上的校服往门口丢了过去。

      为了拿伞跑了一趟教务楼的安硕英稳稳当当的接下外套,把伞柄卡在木桌上,泰然自若地解着衬衫扣子。

      韩允浩面无表情地从笔筒里掏出铅笔,紧紧盯着画布,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在画什么。

      安硕英把湿透的衬衫脱下来,没着急套上外套,而是从画架后面抽了几张纸叠在一起,全方面地把自己的身体擦干后,才把外套拢在头上。

      没等安硕英擦头发,韩允浩忽得放下画板,拎起桌边的彩虹伞,把湿透的衬衫搭在自己的斜挎包上,搂着安硕英的肩膀,蹭了几下他的头发,随后一同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安硕英没怎么收拾,连头发都只是吹风机吹完的顺毛,有些扎眼,以至于他靠着墙在美术室外面等待的时候,还在不停把头发往两边拨弄。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从房间里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的发尾留到了肩膀,柔顺的金发和他米白色的毛衣很搭,他先让安硕英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坐下,自己则是跑出去,下一秒,安硕英怀里多了一瓶咖啡饮料。

      “我叫秦乐,算韩允浩的大学同学。”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卡其色围裙,把夹在肩带上的卡子摘下来递给安硕英。

      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发卡,安硕英把刘海往后一撸,再用卡子一夹,终于看清楚眼前人的脸。

      可以说是人如其名了,秦乐的脸属于很童颜的类型,要是他之前没说和韩允浩是同学,估计安硕英会以为他是来上课的学生呢。

      “我毕业了没找到工作,他给我介绍了这个工作,也算专业对口了。”秦乐明显不适应咖啡的苦涩,估计他以为安硕英比较常喝这种吧,毕竟是穿着职业装来的。

      “他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退学后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他推荐我来这上班之后也没什么联系,就偶尔问问近况什么的。”秦乐把咖啡易拉罐放在脚边,从围裙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安硕英垂着头把手机推回去,他并不好奇聊天内容,其实他有预感韩允浩不在这里,只是没想到,“他退学了吗?我听说只是下了通知,后面参展了不是吗?”

      “哈?他大一上完就被退学了啊?”秦乐这才转过来看着他,说完话又眉头一皱,随后恍然大悟地指着眼前的人,“你是那个!?”

      他又翻出手机,还在那个聊天界面,食指在屏幕上一下一下的滑着,直到翻到了一张照片,秦乐点开特意存过一遍的照片,他抬起手机,屏幕与安硕英的脸平行。

      还没等安硕英反应过来,秦乐自顾自得走进了画室,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熟悉的物件。

      “听到你名字的时候我还奇怪了一会儿,按他的话来说你不会来找他的。”熟悉的信封,一模一样的火漆,连安硕英自己都没发觉到,他接下信封的时候,手是抖的。

      “这是他离开学校的时候给我的,他嘱咐我如果你来找他,就让他到信上的地方找。”秦乐和上一个给他信的人一样,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没在多说什么。

      安硕英看着火红的火漆,它仿佛融化马上就要滴到他的虎口处,安硕英一下子松开了手,信封就这样飘落在石英砖上,清晨的太阳直直地射在砖块上,逼的人眼眶不自觉盈出眼泪,安硕英一把扯下发夹,任由着发丝被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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