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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寺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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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气氛沉重地走向谷口。
那两只上古守护兽——睚眦与玄冥,依旧如同两座小山般镇守在那里,威严而沉默。
在经过它们身边时,江舟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哭红的眼圈,仰头看着睚眦那颗巨大的、覆盖着暗金鳞片的头颅。
在众人略显诧异的目光中,江舟竟走上前,伸出双臂,抱住了睚眦靠近下巴的一小块相对平滑的鳞甲区域,把脸颊贴了上去。
睚眦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咕噜,但或许是因为浊煜郎在侧,或许是因为感知到江舟身上并无恶意只有浓重的悲伤,它并未做出攻击举动,只是琥珀色的竖瞳疑惑地向下转动,看着这个渺小的人类。
江舟抱着睚眦的大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哀切,喃喃道:“大个子……你们……你们可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啊……我脑子笨,下次来要是答不对题,进不来……我就不能来看莲子他们了……”
睚眦似乎听懂了,那低沉的咕噜声平息了下去,只是用那双巨大的瞳孔,深深地“看”了江舟一眼。
温别贺沉默地看着,何以歌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忍。
浊煜郎则微微偏过头,袖中的手几不可察地握紧。
江舟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手,用力吸了吸鼻子,转身跟上众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纪辰山谷。
就在温别贺等人刚刚抵达纪辰山谷,尚未发生惨剧之时,另一边的云逍,正风尘仆仆地穿梭于人间城镇与山林之间。
他离开纪辰山谷后,并未放弃寻找“芨芨草”。
几经辗转,他听闻在一处偏僻的山中,有座名为“寂尘”的古寺,寺中僧人不仅精通佛法,更擅医理,收集了天下间无数奇珍药材。
云逍一听,顿时觉得希望重燃!既然芨芨草是罕见药材,那这“什么药材都有”的寂尘寺,或许会有!
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寂尘寺。寺庙果然古朴幽深,香火不算鼎盛,却自有一股庄严肃穆之气。
寺中僧人个个目不斜视,潜心修行。
云逍逮着一个小沙弥打听,小沙弥只含糊说寺中药材皆由隋枭师兄掌管。
顺着指引,云逍在藏经阁后的一处僻静禅院外,找到了那位“隋枭师兄”。
那是一个身着僧袍的年轻僧人,正背对着他,在院中晾晒一些形态奇特的草药。
他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出尘,仅仅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云逍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堆起自认为最无害、最诚恳的笑容,走上前去:“这位大师,请了!”
那僧人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他眉目如画,俊美得不似凡俗中人,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古潭深水,波澜不惊,透着一种看破世事的淡漠。
看起来年纪似乎并不比云逍大多少,但那周身沉淀的气度,却远超他的外貌。
“施主何事?”
隋枭开口,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越却疏离。
云逍连忙拱手:“在下云逍,听闻宝刹珍藏天下奇药,特来求购一味‘芨芨草’,不知大师可否行个方便?价钱好商量!”
隋枭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似乎在他那不易察觉的妖族特征上掠过,随即淡淡移开,继续手中的活计,只回了两个字:“没有。”
云逍哪会轻易死心,他立刻跟了上去,在隋枭身边打转,充分发挥了他死缠烂打的功夫:
“大师,您再仔细想想?或者查查典籍?说不定是叫别的名字呢?”
“大师,我真的很需要这芨芨草,救人如救火啊!”
“大师,您看我这诚心,天地可鉴!只要您肯割爱,让我做什么都行!”
隋枭对他的聒噪充耳不闻,仿佛身边只是多了一只嗡嗡叫的蚊子,依旧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草药,连眼神都未曾再给他一个。
云逍说得口干舌燥,见对方毫无反应,也不气馁。
他眼珠一转,改变了策略,开始观察隋枭晾晒的草药,并试图搭话:
“大师,这株‘七星莲’晒得火候正好,药性能够最大程度保留,您真是行家!”
“咦?这‘鬼面菇’可是剧毒,大师您处理起来真是举重若轻,佩服佩服!”
他试图用自己半吊子的草药知识引起对方的兴趣,然而隋枭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连晾晒的动作都没有丝毫紊乱。
云逍看着隋枭那副油盐不进、冷得像块寒冰的样子,心里暗暗叫苦,同时也激起了更强的斗志。
他就不信,还有他云逍磨不下来的硬骨头!
于是,在寂尘寺的这处僻静禅院里,一个喋喋不休、花样百出,一个冷若冰霜、岿然不动,一场单方面的“纠缠”与“抵抗”,就此展开。
离开纪辰山谷已有三日。一行人沉默地赶路,气氛压抑。
江舟时常看着某处发呆,眼圈泛红。
这日傍晚,他们行至一处山林,前方出现了一座名为“寂尘寺”的古朴寺庙。
“在此歇脚吧。”
浊煜郎低沉开口,此地气息纯净,或可暂缓众人心头的沉重。
刚踏入寺门,走向寮房区域时,一个耳熟的声音传来:
“隋枭大师!你就行行好吧!我真的就差这一味药了!”
只见禅院门口,云逍正围着那月白僧袍的冷面僧人隋枭打转。
他回头看到何以歌一行人,顿时愣住:“恩公?你们怎么……”
他敏锐地察觉到几人神色不对,尤其是江舟,眼睛红肿,神情萎靡。
江舟看着云逍,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逍……”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你当初那么急着找芨芨草,现在又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逼问并不尖锐,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承载了太多悲伤的困惑。
他需要弄清楚,这个曾与他们同行过一段路的“朋友”,是否与那场惨剧有关,或者说,他身上是否藏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线索。
云逍看着江舟那红肿的眼睛和强忍悲痛的神情,又感受到温别贺和浊煜郎投来的冰冷审视的目光,知道再也无法搪塞。
他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脸上露出坦诚的无奈。
他看向江舟,语气诚恳:“我找芨芨草,并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是因为我奶奶……她身染怪疾,危在旦夕。族中巫医说,必须用人间特有的‘芨芨草’入药,才能救她。我寻访多处,最后才找到这寂尘寺,听说这里药材最全……”
他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隋枭,脸上满是恳求与无奈:“我已经在此恳求隋枭大师多日了。”
听到是为了救治至亲,江舟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但那浓重的悲伤并未散去。
他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原来是为了救人。”
浊煜郎和温别贺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逍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在这敏感的时刻,任何出现在他们周围的非寻常人物,都值得警惕。
而那位名为隋枭的僧人,面对云逍多日的纠缠和此刻他们这一行人的到来,所表现出来的过分平静,也显得有些异常。
隋枭的目光淡漠地扫过众人,最终依旧定格在虚空某处,重复了那两个字:
“没有。”
语气毫无波澜,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众人在寂尘寺暂且安顿下来。
寺庙提供的寮房虽然简陋,却干净整洁,带着一股令人心静的檀香味。
连日来的奔波与精神上的巨大冲击,让每个人都感到疲惫,就连温别贺和浊煜郎,眉宇间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
江舟依旧沉默,将自己缩在房间的角落,抱着膝盖,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逍则不死心,依旧试图找机会与那位油盐不进的隋枭搭话,哪怕只是得到一点关于芨芨草的线索也好。
何以歌不喜房内沉闷,便独自一人走出寮房,在寺庙幽静的后院慢慢散步。
暮色渐沉,夕阳的余晖为古刹的飞檐翘角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与纪辰山谷的惨烈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信步走着,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似乎是存放杂物旧物的偏殿外。
殿门虚掩,里面堆放着一些蒙尘的蒲团、破损的香炉,以及一些看不出用途的陈旧物件。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被一件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半掩在破旧经幡下的物件,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甚规则,似玉非玉,似石非石,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表面却流转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七彩光晕。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何以歌心中升起一丝好奇。
他走近了些,蹲下身,仔细端详。
这东西似乎并无危险,那流转的光晕也显得十分柔和。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按捺不住那份探究之心,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物件的表面。
就在他指尖与那乳白色物件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物件上的七彩光晕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庞大而混乱的、夹杂着无数纷杂意念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顺着他的指尖,蛮横地冲入他的识海!
“呃……”
何以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前猛地一黑,所有的感知在瞬间被切断,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所有意识。
那乳白色的物件在他倒地后,光芒迅速敛去,重新恢复了那副温润无害的模样,静静地躺在原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偏殿外,竹林沙沙作响,暮色愈发深沉。
无人知晓,在这僻静的角落,刚刚发生了一场惊人的变故。
而昏迷不醒的何以歌,正独自承受着那未知法宝带来的、汹涌澎湃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