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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国会大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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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端诚难得能在国会大楼的电梯里碰见莱桑德。
倒不是说莱桑德上下班不走电梯非要硬爬十几层的国会大楼,而是莱桑德几乎就不会来亲自上班。
毕竟他在是联邦的上议院议长之余,还是大家族泽菲尔的家主,尽管并不怎么管理家族事务,家族也总是为他所用的——比如反过来帮他处理国会的事务。
比起莱桑德,其实邹端诚更常在大楼里见到别的泽菲尔。
说实话,尽管国会不时值重大会议期间一直没有相关的规定,下议院也管不着上议院,但邹端诚还是很难赞同这样的工作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莱桑德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但在走进电梯的时候还是和他打了招呼,虽然身体上没有让同事先进电梯的谦让,但是他在口头上一向做得很好:“中午好呀邹议长。”
听起来和在星网上的形象一样,亲和,没有架子。
即使政见不合立场相悖,邹端诚也自认为没理由给同事冷脸看,闻言礼貌地点了点头:“中午好,泽菲尔议长。”
却不知道他的态度在哪里激起了莱桑德的兴趣,也可能只是莱桑德心情不好就想找人折磨一下,打完招呼后没有默契地闭嘴,反而笑眯眯地开口问道:“邹议长下班了去哪里?和朋友去玩还是回家呢?”
明知故问。
整栋大楼的人都知道平民议长邹端诚并不出身中央选区,一个人来第一选区打拼,又是从的政,哪来的朋友。
本人对婚姻也并不在意,中央选区条件合适的女性又大部分出身贵族,就是邹端诚是议长,贵族一般也不会选择和一位平民缔结婚姻关系。所以邹端诚的家里更是空无一人。
邹端诚却没想那么多,尽管在政坛上他思维活跃语言犀利,但在生活中他很少会去注意别人说话是否话里有话,他回答道:“不出去玩,我要回家做饭。”
通过电梯金属的反光,他看了一眼莱桑德。
发质优秀的长发和一身虽然款式平平无奇但是质感明显不同的西装足够说明其主人的出身。
更别提身上低调但漂亮的珠宝首饰。
想来只要泽菲尔不像以前的一些大家族一样一朝倾覆,莱桑德恐怕这一生都不会走进普通百姓买菜的菜市场,邹端诚也就没说自己其实是要先去买菜。
尽管联邦各种的合成食物已经做到了价格、口感和营养上的兼顾,但他还是偏爱从地里种出来的作物和从锅里制作出来的料理。
虽然肯定没有以前帝国时代那样的原生态,但只有吃到这样的饭菜,邹端诚才觉得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的办公室太高,偶尔,他会觉得好像距离楼下的民众很远。
“哦,这样啊,”莱桑德扫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邹端诚一眼,不感兴趣地转移了话题,“七年前的案件重启起来还真是麻烦呢。”
他说得好像让案件重启的人不是他一样,像是随口闲聊一样地问邹端诚:“你觉得,凶手会在逃吗?”
邹端诚看了莱桑德一眼。
莱桑德很少会用开会时那种恶心的语气和他说话,大概是因为没把他放在眼里过,所以意外地当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气氛比其他人想象的要平和得多。
邹端诚说:“我不知道。”
他没有随意主张什么的爱好:“我并没有参与过七年前案件的事情,当时的具体情况我不得而知,但我相信尹法官经手的案件的公正性。”
他知道莱桑德是故意想把尖顶监狱扯进来,但他和才上任三年的迟监狱长并不算很熟悉,他只能凭借着自己从前还不是议长的时候和前任监狱长的交集道:“我也愿意相信法律的权威性。”
莱桑德被他不轻不重地堵了两句,原本因为后知后觉地才知道赐福日当天发生了什么而导致的坏心情变得更坏。
下议院的议长向来换得很快,虽然他确实没把邹端诚放在眼里,但却也知道他是什么性格。
他不是故意在堵他,而是因为他问了,所以他回答而已。
邹端诚还在说话:“而且既然重启了,那我们就不能再插手了。”
他当然知道监察院名存实亡,但他也相信这么大的权力机构既然能保持这个状态道现在,想必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没有作用,他道:“交给监察院就好了。”
联邦没有那么好,但是不算特别坏。
他还是相信程序会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莱桑德到了第一选区郊区的庄园的时候还在后悔自己不该在进电梯之后和邹端诚搭话。
自从成为了泽菲尔家主之后,很少有人还能噎住他了,但这几年,邹端诚的当选和迟束的上任就让他被噎住的概率大大提升。
果然还是想把他们毒死。
泽菲尔的车在庄园门口停顿了两秒,庄园的大门缓缓打开,莱桑德顺利进入了格里克里的庄园。
因为身体情况不容乐观,自从就任之后,格里克里就搬进了这座人迹罕至的庄园里,随着年纪的增大,更是一步都不能迈出。
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莱桑德走进一楼的客厅,手上拿着一方印着鸟舌兰的手帕,半点不掩饰地掩着自己的口鼻。
“格里克里。”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喊了一声。
尽管前几天发出的邮件石沉大海,但是提前预约过的好处还是在此刻显现了出来,也许也是运气好,刚好今天格里克里真的醒着,良久,深处卧室的门被打开,形容枯槁的老爷子坐在智能轮椅上,缓缓出来。
他实在是太瘦,像是一层皮肤松松地依附在他的骨头上,就算穿着厚厚的衣服也仍旧看起来空空荡荡,头发雪白,倚在轮椅上,连呼吸都让人看着觉得困难。
他缓缓抬眼看向站在客厅中间的莱桑德。
那是一双和外表不符的眼睛。
就像是外表亲和的莱桑德有着全联邦最狠毒的心脏一样,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格里克里有着一双最为生机勃勃的眼睛。
任何看了这双眼睛的人,都不会怀疑其主人的坚韧。
莱桑德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眼睛。
如非必要,他一般也不会找格里克里。
偏偏有些一年到头都在昏睡的老爷子根本不会确认国会给他发过什么文件,导致一旦真有事情需要监察院来做,就得找人亲自来送一趟资料。
一般人还进不了他这个庄园。
“泽菲尔,”格里克里是很少的对着莱桑德直呼姓氏的人,他看了莱桑德一眼,没有计较对方遮掩口鼻的行为,缓缓地垂眸,在春日的微风里轻咳的两声,“什么事?”
因为他的咳嗽,莱桑德手上的手帕离他的口鼻更近了。
他没准备和格里克里聊天,伸手把带着的文件袋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也不准备亲自给格里克里递过去,也不关心格里克里自己能不能过来拿:“有一个重启的案件,涉及格伦戴尔、辉煌法院和尖顶监狱。”
格里克里窝在轮椅上,没有半点看文件的意思。
他一双枯瘦的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微妙地和莱桑德不久前在曦月教堂里看见的神像的手势重叠,但因为过于枯瘦,看起来和神像的圣洁相反,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他又咳嗽了两声,语气很轻,但口齿清晰:“七年前的第六选区杀人案?”
明明清醒的时间不多,监察院也根本没有正常运作,但他却在莱桑德耐心不多的几个词里得出了结论:“你提议重启的?”
他问:“你撞见什么了?”
所以他不喜欢和格里克里说话。
年纪大的老爷子不旦没有糊涂,反而清醒得可怕。
莱桑德没有转身就走,自己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怕自己随便的一个什么行为把这个高龄又身体奇差无比的老人气死——就算是联邦的权臣、元首的宠臣,也不可能无视舆论和法律的力量。
他笑着,看起来好像很有礼貌:“这个不是我必须要回答的问题吧?”
格里克里又看了他一眼。
枯瘦的手指远远地点了一点他才甩在桌面上不久的文件:“这是审查的一部分。”
他道:“按照规定,这是必须回答的问题。”
他当然看得出来莱桑德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
他也并不准备和莱桑德聊什么天。
“我看过国会的邮件了。”他很快地垂眸,平静得好像这份工作做与不做都不关心,厚重的衣服压在他的身上,无端看着可怜。
但尽管枯瘦,尽管衣服厚重,尽管风吹过就会咳嗽。
他坐在轮椅上,腰杆仍旧挺得笔直。
“元首的邮件我也看过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莱桑德不知道的内容,道,“你得回答我的问题,这是监察院工作的一部分。”
老头的语气微妙地和不久前在电梯里撞见的邹端诚的语气重合:“请配合我的工作。”
又是两声咳嗽,他缓了三分钟才平复了呼吸,再次开口仍旧是口齿清晰: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