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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最尴尬的死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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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南信听不见莫默夫人的话,但他感受到了脚踝处传来的温度。
在这样吓人的高温环境里,人体的温度显得那么冰凉。
他连忙蹲下来,胡乱摸住了莫默夫人的手,继而去试图抬起压在莫默夫人身上的器械。
一阵一阵地焦味传来,中间带着肉类的油脂的味道,不仅让人联想不到食物,反而只觉得恶心。在这样身心的折磨中,渐渐适应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不祥的声音。
过于快速的散热的声音,是在正常负荷运转的情况下机械不会出现的声音。
离他们很近。
近到一旦爆炸,被机械压住无法动弹的莫默夫人逃无可逃。
莫默夫人显然也察觉到了不远处机械的异样,原本轻柔拍着曲南信手背缓解他情绪的手一顿,用力地把他往外推去。
“快走!”她吸入了大量过热的空气,声带受损,发出来的声音破碎又微不可闻,曲南信也听不见,但她还是坚持说着,“快走,南信!”
曲南信胡乱握住莫默夫人的手,不敢用力。
莫默夫人毕竟受了伤,而且被压在地上,没办法使出力气来,她的用力,对曲南信的体感来说和轻拍无异。
但她的意思曲南信还是理解到了。
几乎消失的听力让他没有了说话的意识,他只是这样握住,表示自己不会走。
手上的力气加大了,明显是莫默夫人在试图把手抽出来。
......要是他能看见就好了。
排风扇的转速越来越快,机械之间轻微的卡顿和磨损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爆炸,一触即发。
“我去。”
熟悉的声音透过层层叠叠的雾气从他耳边传来。
随着肩膀上突如其来的剧痛,相应的金属的灼热感也瞬间消失,来人一脚踹开了他拿肩膀顶着的机械。
他拉住了他的手,把他直接甩出了医务室。
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曲南信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女性的手就架住了他的胳肢窝,拖着他以极快地速度离开现场。
“老师!!!!!!!”
几乎是曲南信喊出声的一瞬间,一阵爆发的热浪扑面而来。
曲南信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迟束。
迟束不知道守了他多久,眼下的青黑比平常还要明显,坐在他的床边,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睡着了。
“啪。”
曲南信的手腕被迟束的小臂挡住。
刚刚还在睡觉的人现在睁开了眼睛,要不曲南信的体感告诉他迟束刚刚绝对是睡着了,恐怕会以为他只是在闭目养神。迟束看了曲南信一眼,很快挪开了视线。
他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吊儿郎当:“刚醒就打人?有狂躁症吗孩子?”
曲南信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次迟束没能第一时间挡住,毕竟也在他手下上了一段时间的体术课,曲南信现在爆发出来的速度不是之前的他自己能比的
一巴掌打在迟束没来得及保护的脸上,很快就浮起了红色的掌印。
感受着掌心的刺痛,曲南信才反应过来自己手掌的焦伤消失了。
“老师怎么样了?”曲南信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然后才道,“你这个疯子。”
迟束用手背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红肿的脸侧,愣了两秒,看了曲南信一眼,又飞快的移开视线,最后叹了口气。
解释放到最后,迟束先回答了曲南信的问题:“夫人没事。”
“擦伤烫伤压伤和烧伤比较严重,但她是医生,有基本的保护自己骨骼和内脏的知识,没受什么大伤,躺了一天修复仓就好了,”像是为了防止因为说得太慢而又被抽一巴掌,迟束快速地道,“昨天已经醒了。”
他主动解锁了自己的通讯器,把莫默夫人给他发的消息展示给曲南信看。
曲南信视力很好,不用眯眼也能看得清楚。
——告诉南信,我没事,不要害怕。
已经惊鸿一瞥的下一句:小束,我认为你应该和他道个歉。
迟束快速地收回了通讯器,没从曲南信的面无表情里看出什么信息,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见莫默夫人给他发的别的消息。
他转移着话题:“你们怎么会在六区。”
和曲南信猜测的一样,六区的爆炸确实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和简洁游朝一起的计划的一部分,那么既然这是计划,他们当然考虑了莫默和曲南信的动向。
他们应该在五区的医务室上课才对。
“疯子。”曲南信骂了一声。
“有东西落在了六区,”曲南信快速地解释了一句,然后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学会不看监控了?”
他一猜就知道爆炸本身就是迟束他们搞出来的,尖顶监狱还有谁能在迟束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大动作?而且不是迟束搞出来的的话他们能那么快就赶到现场?
还精准地往医务室跑。
对此,迟束只能干巴巴地解释:“......在忙。”
曲南信反手就是一巴掌。
迟束这次没躲,硬生生地又挨了一耳光,被打得头微偏。
醒来之后一瞬间的惊惧在这两巴掌的助力下几乎平复了下去,曲南信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似乎是一个砖石木制的小阁楼,墙上还挂着民俗风格的布巾和装饰画,和冷冰冰的尖顶监狱截然不同。
他眨了眨眼睛。
昏迷前的热浪巨响和疼痛像是幻觉,现在他一身轻松,身上唯一的疼痛就只是来自刚刚打完迟束两耳光的手心。
“这是哪里?”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睁开眼睛的不适,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第91选区,”迟束又看了他一眼,然后飞速挪开了视线,“选区中心的镇上。”
偏远之地就是如此,就算是偌大的一个选区,人口最集中的中心地区,也只是一个小镇罢了。
毕竟地图之外的,就是无人前往的失落地,联邦的战争未能统一且几乎没有普通居民的地区了。但凡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有点条件的联邦居民,就不会住在第91选区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接下来我们就得相依为命了,曲南信。”
曲南信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他看着迟束,不出意外,脸颊被打得红红的的监狱长大人又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飞快移开了视线。
这又是在干什么?
他伸手,迟束灵敏地往旁边一侧。
曲南信拿起了床头的镜子。
他的头发被烫断了不少,加上体术课被迟束和游朝削掉的部分,原本整齐的头发被迫变成了过长的狼尾,和他温润的长相气质截然相反。他看着镜子,和镜子中的自己对上视线。
那是一双蕴含了千万情感的眼睛。
过于生动,以致于有着让人下意识的想相信和共情的魔力。
曲南信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迟束不看他了。
果不其然,他眼睛一闭上,迟束的态度就变得自然了起来,跟他解释道:“现在的尖顶监狱情况特殊,不适合你再待下去。”
他显然有着他自己的考量,但是不合适现在直接说出来,他相信曲南信很快就能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也相信曲南信不会愿意一直呆在尖顶监狱里。
而且他对莫默夫人的态度也早就打消了简洁和游朝的疑虑。
“我们能做到接下来都互相配合吗?”尽管他相信曲南信,但他还是问道,“在实验室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的情况下。”
“我们,两个?”曲南信转向他,问了一句。
迟束点了点头:“我们两个。”
“我觉得不是吧。”
曲南信短暂地睁开了一下眼睛,又很快地闭上,嗤笑了一声。
“怎么不是了?”只要曲南信不一直睁着眼睛,尽管脸上红肿未消,迟束也能很自然地开玩笑,“你,我,两个人,多么完美的组合。”
曲南信没说话。
他伸手指向迟束的身后。
迟束愣了一秒。
被曲南信过度吸引的注意力这才回到他自己的身上,在曲南信伸出手指之后,他慢慢地反应过来了。
他缓缓地转身。
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小麦肤色的高大女性踩着高跟鞋,手搭在一旁的金发小寸头的肩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伟大的监狱长大人。
“早上好啊迟束,”同样是寸头的女人爽朗一笑,半点看不见迟束脸上的尴尬,“大早上就骚着呢?”
迟束:“......”
“噗。”曲南信笑出了声。
站在门口被苏珊阿姨当拐杖用了半天的诺亚绷着脸一言不发,只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悄悄地在曲南信和迟束之间看来看去,虽然不说话,但好像已经说了很多话。
他确实还小,但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知道。
迟束教他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他的年龄,按照一如既往的高标准严要求一直把他当作一个正儿八经的成年人来看待。既然孩子的教父是这个态度,那么尖顶监狱的其他人当然也不会把诺亚当成小孩子。
原来教父喜欢老师。
诺亚不太懂,但他觉得好像是这个意思,不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把柄在曲南信的手上才会让迟束跟曲南信这样说话。
感觉和苏珊阿姨店里的客人一样。
虽然听起来有点恶心,但是诺亚自以为明白了教父的心意。
迟束:“诺亚!”
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脑回路他再清楚不过,他一看诺亚的眼睛开始乱飘,连忙喝止道:“误会。”
苏珊笑得更开心了,好像就等着迟束反驳的这一句话:“那解释一下?”
“我可没见过什么监狱长这样和他的犯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