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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楚易观的提案与四人企划的诞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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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那张多重曝光的相片,并将它贴在油画《茧》的背面之后,楚易观在画室的地板上坐了一夜。晨光熹微时,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却有一种火焰在静静燃烧。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在暗房或画布上进行个人的、无声的整合。
李郁棠的话语如同警钟——“观察者,从来都不是绝对安全的。” 既然无法安全,既然必须承担后果,那么,他就要以一种更主动、更具建设性的姿态介入。
一个企划的雏形,在他被各种情绪和艺术表达塞满的脑海中,挣扎着破土而出。
周一早上,他带着油画《茧》提前来到学校,找图书馆的老师借了钥匙。
中午,他利用午休时间,分别找到了李郁棠、聂清柰和潘夏槃。对每个人,他都只说了一句简短而郑重的话:
“放学后,旧书库见。我有一个关于‘我们四人’的企划想讨论,需要你的力量。”
他没有给她们追问的机会,发出邀请后便转身离开,留下一个与往日不同的、带着决断力的背影。
放学后,楚易观第一个来到旧书库。他仔细地将油画《茧》的包装揭开,将其摆好后,又用一张干净的白布,将画重新遮盖起来。
他选择旧书库,正是因为这里的隐秘与象征意义——这是他与聂清柰共享静谧的地方,也存放着即将被赋予新生的旧物,如同他们需要被重新定义的关系。
他将那张多重曝光的相片小心地夹在速写本的内页,现在还不是展示它的时候。那是他内心挣扎的底片,是“因”;而今天要提出的,是面向未来的“果”。
第一个来的是聂清柰。她推开门,看到肃立在画架旁的楚易观,以及那块蒙着白布的未知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选了一个位置坐下,仿佛早已预感到了这次召集。
紧接着,门被有些鲁莽地推开,潘夏槃拄着拐杖,带着一阵风闯了进来。她的脚踝仍打着石膏,行动明显不便。
“楚易观,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我们四人’?还‘需要我的力量’?”她语气冲冲的,但眼神里好奇多于不满。
“我这样能有什么力量?”她说着,有些烦躁地用拐杖点了点地面。
“等一下李郁棠。”楚易观平静地回答。
提到李郁棠,潘夏槃撇了撇嘴,但还是耐着性子坐下了,将拐杖靠在旁边的书架上。
就在气氛微凝时,旧书库的门再次被推开。李郁棠站在门口,目光冷静地扫过室内,在覆盖的画布上停留一瞬,然后落在楚易观身上。
“楚委员,我希望这次会面有足够的价值。”她的语气带着学生会会长特有的效率感,但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会尽力让它具有价值,会长。”楚易观迎上她的目光。
人到齐了。三位少女,三种目光,再次聚焦于他一身。
楚易观走到画架旁,手按在白布上,却没有立刻揭开。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像一个贪婪的收藏家,用相机和画笔,记录下了各位的某些瞬间——会长的舞蹈,清柰的安静,夏槃的奔跑。”他的开场白让三人都微微一动。
“我曾以为保持距离的观察就是全部。但我错了。记录本身就是介入,而我,必须承担介入的后果。”他引用了李郁棠的话,李郁棠的眼神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后果就是,我无法再安心地做一个旁观者。我看到了矛盾,也看到了光芒。所以,我提出了这个企划——‘破茧·多维青春映像展’。”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揭开了画架上的白布。
油画《茧》暴露在旧书库昏黄而温暖的光线下。那混乱交织的笔触,灰蓝与胭脂红碰撞的色块,以及画面中心那挣扎、纠缠的意象,让三位少女都屏住了呼吸。她们都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也能感受到作画者内心的风暴。
“这幅画,名叫《茧》。”楚易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它曾经代表束缚和挣扎。但现在,我希望它能成为我们共同破茧的起点。”
他转向李郁棠:“会长,你的舞蹈《茧》是核心。我希望展览能以你的舞蹈影像为灵魂,但它不再是你一人的独舞。我们可以用投影,让它与静态影像、文字交织,让它成为引发所有人共鸣的符号。”
李郁棠凝视着画布,久久不语,像是在与画中的自己对话。
他看向聂清柰:“清柰,你是这个展览的‘叙事者’。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为这些影像注入灵魂的文字。由你来挑选契合的诗歌、片段,或者用你的笔触,书写引导观者情绪的旁白,让展览拥有呼吸和韵律。”
聂清柰的双手轻轻交握,眼中涌动着被理解与被需要的暖流,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最后,他看向潘夏槃,目光落在她的石膏腿上:“夏槃,你的能量从不只在于奔跑。即使现在,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宣言。展览需要一个关于‘动能与势能’的环节。
你可以参与设计,用你的经验,甚至用你康复中的状态——比如,展示你力量训练的照片,或者设计一个象征‘蓄势待发’的静态造型。你的能量,是冲破这‘茧’最直观的象征。”
潘夏槃先是愣住,随即,一种被真正“看到”的激动让她眼睛发亮,她用力握紧了拐杖:“好!就算跑不了,我也能摆出最帅的姿势!这个我在行!”
楚易观最后总结,目光扫过三人:“这个展览,将是我们四人共同的作品。我们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舞者、叙事者、能量象征和视觉统筹(指他自己)。
我们要创造的,不是一个关于‘选择’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共存’与‘突破’的宣言。”
旧书库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飞舞。
聂清柰第一个打破沉默,声音轻柔却坚定:“我加入。这比任何单独的创作,都更有意义。”
潘夏槃咧嘴一笑,尽管拄着拐杖,却站得笔直:“算我一个!听起来就够酷!”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李郁棠。她是最关键的一环。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油画上移开,逐一看过聂清柰、潘夏槃,最后定格在楚易观脸上。她的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挣扎,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然。
“企划书。”她清晰地吐出三个字,恢复了会长的干练,“我需要详细的方案,包括主题阐述、展陈设计、流程、预算。如果方案通过,”
她顿了顿,声音里注入了一丝个人的温度,“我同意参与,并以学生会名义提供支持。”
她没有说太多,但这个“同意参与”,重于千钧。
一种崭新的、充满张力的合作氛围,在四人之间建立起来。尴尬与对峙并未完全消失,却被一个更具吸引力的共同目标暂时覆盖。
前路依然挑战重重。但看着眼前这三张各有坚持却都选择了“参与”的面孔,楚易观感到那个由他内心构筑的、也是由他们关系构筑的“茧”,终于被他自己,也是被他们,从内部,撬开了一道缝隙。
光,正从那里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