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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酒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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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被精心缝回去的纽扣,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我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苏辰,不是带着暗恋的滤镜,而是试图以一个“室友”的清醒眼光。
我发现,他确实是个念旧且注重细节的人。他书架上那几本边角磨损的专业书,是从大学保留至今的;他喝咖啡只用那个特定的陶瓷杯,据说也是好友所赠;甚至他电脑桌面的壁纸,都是一张看了好几年的风景照。
他对物尚且如此,对人呢?
我想起赵宇来时他脸上真切的笑容,那种放松和熟稔,是和我相处时很少见的。他们之间,有着我无法介入的过去和默契。
那么,我呢?
我之于他,是突然闯入他生活的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是安抚父母的工具,是一个会做早餐、不惹麻烦的室友。我们之间,没有共同的回忆,没有深刻的了解,只有一纸婚书和同床异梦的现状。
那束玫瑰带来的微弱暖意,在这份清醒的认知下,渐渐冷却。他的道歉和示好,或许真的只是出于责任,出于他承诺的“好好过”,而非情感的转变。
一天晚上,我们难得一起在客厅看一部老电影。片子有些沉闷,看到后半段,我有些昏昏欲睡。意识模糊间,我感觉肩膀微微一沉。
我猛地惊醒,发现是苏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一刻,我的身体完全僵住了。
他的呼吸均匀地拂过我的颈侧,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这是我们之间除了他发烧那次之外,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带着久违的悸动和更深的酸楚。
我贪恋这片刻的靠近,这偷来的温情。可理智又在尖锐地提醒我:这只是无意识的依靠,不代表任何意义。就像他不会对一件衬衫的纽扣产生感情,他此刻的靠近,也仅仅是因为我在这个距离内,且足够“安稳”而已。
电影结束的字幕亮起,光线变幻。苏辰动了一下,似乎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靠在我肩上,立刻直起了身体,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
“……抱歉,不小心睡着了。”他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语气有些不太自然。
“没事。”我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轻声回答。
肩膀上残留的重量和温度,像一场短暂的幻觉。而心里那清晰的酸涩,才是真实的、持续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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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辰接手的一个大项目顺利收官,公司组织了庆功宴。那天早上,他换上了那件缝好纽扣的衬衫,搭配挺括的西装,整个人显得格外英挺出众。
“晚上有庆功宴,可能会晚点回来。”他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对我说。
“嗯,知道了。”我点点头,继续低头搅拌着碗里的麦片,“恭喜。”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谢谢。”
看着他出门的背影,我心里空落落的。他的世界,那个充斥着数据、谈判、庆功宴的金融世界,光鲜亮丽,离我这个小甜品师的世界太遥远。我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因为一场荒唐的婚姻而强行交汇,却终究走向不同的方向。
晚上,我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吃着外卖。手机屏幕亮着,是工作室的群聊,大家在热火朝天地讨论一个新配方。我看了几眼,却提不起多少兴趣。
鬼使神差地,我走到酒柜前。苏辰有收藏酒的习惯,酒柜里放着不少红酒和威士忌。我很少喝酒,但此刻,却很想尝一尝那种麻痹神经的滋味。
我随便取了一瓶看起来开了封的红酒,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暗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摇曳,像凝固的血,也像我那颗看不到出路的心。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我并不喜欢这个味道,却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精慢慢上头,思绪变得有些迟缓,那些清晰的痛楚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不知道喝了多少,只觉得脸颊发烫,头脑昏沉。我趴在餐桌上,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一点点模糊成斑斓的光晕。
好像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有人走到了我身边,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和外面夜晚的凉意。
“林瑞?”是苏辰的声音,带着惊讶,“你怎么喝酒了?”
我努力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着他。他好像有点紧张?是怕我弄坏他的酒吗?
我扯出一个自认为很轻松的笑容,舌头却有些打结:“庆祝……庆祝你项目成功啊……”
他皱紧了眉头,伸手拿开我手里的酒杯,指尖触碰到我的手背,带着凉意。“你不会喝酒,别喝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在酒精的催化下,那些被压抑了很久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我想问他,苏辰,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
我想问,我们之间,除了“合适”,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其他的可能?
可是,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我。我不能说。说出来,就连现在这勉强维持的平静都没有了。
我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喃喃道:“……我困了。”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俯身,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他抱着我,步伐稳健地走向卧室。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酒气和属于他的独特气息,让我眩晕,也让我贪恋。
他将我轻轻放在床上,替我盖好被子。我闭着眼,假装睡着,却能感觉到他站在床边,看了我很久。
他的呼吸声很近,带着一种压抑的节奏。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我才缓缓睁开眼,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酒精放大了我的脆弱,也让我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可悲。即使在这种时候,我依然不敢问他一句真心话。
苏辰,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又该拿我自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