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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谢阿奴 ...

  •   月上南中天,赵府。

      一个小厮睡不着出来对着墙撒尿,听见树叶簌簌响。

      “怪了,没风啊。”

      话刚落地,他面前的那颗树又轻轻动了动,这下他心里一惊,莫非是赵大人的魂魄回来了。他听人说过,枉死的人魂魄会留在附近盘桓。这下他越想越害怕,好像赵大人吊着舌头要来索他的命了。

      “鬼鬼...有鬼啊——————”,他嗓子喊破了音,一屁股摔在地上,裤子也顾不得穿好,连滚带爬进了屋子。

      “唉”,待他走了,树上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一个黑影从树上一蹬跳上墙,一路跃上屋顶,来到白天那间屋子。靠近屏风,他手上的五帝钱嗡嗡动起来。

      他当即走近了,左手捏个三山诀,“三魂七魄,听吾敕名,出!”

      那屏风上的仙鹤像是活了,化作黑影从屏风中飞出,飞到阴影里便融入那黑色,消失不见了。李慎元靠近屏风,五帝钱也静下来不动了。

      跑哪去了?那黑影的气息就这么消失了。它跑了几百里给他托梦,搅得他睡不着,就为了叫他大晚上来玩捉迷藏?

      他往后退贴着墙站,环视房间,月亮轻轻透进来,拉出朦胧的影子。房间的另一边,是月光不及之地,爬满了黑影,它会在哪里不言而喻。

      李慎元闭眼打开神识在黑影里扫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已经逃出屋子了吗?但是气息还在,而且闭上眼时感觉它近在眼前。

      李慎元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月亮,又看看自己的影子,这样浅的月光,影子却太黑了。

      他一脚踩住自己的影子,手弓成爪往地下自己的影子里抓去,影子缩成一团裹上来。他不管是三寸还是七寸,先一把掐住黑影,打了一个滚直往窗边去。

      “抓住你了。”

      显然这仙鹤生前也了解过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竟然借力掩盖了自己的气息,藏在他的影子里。

      黑影仙鹤化作人形,见已落网,也不挣扎,对他发号施令,“你说了要谢我,送我出去。”

      李慎元对此不置可否,“强盗逻辑。”

      “既然你不愿意,那你走吧。”黑影又盘桓到屏风上,一动不动了。李慎元看不清它神色,不知对方是否很失落。

      “谁在里面?”一人一鬼博弈时,赵管事的声音从院子里慢慢靠近。

      “管事,是...是不是老爷回来了?”他身边跟着另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

      “胡说什么!”

      声音愈来愈近,李慎元从窗子跳出去一蹬腿打算溜走,在半空中像被什么挡了一下,挨了一记重击又掉下来。他磕到头闪了腰,脸色阴沉着回到屏风前,问道,“你做了什么?”

      “你不遵守约定,这是对你的惩罚。”这下即便看不清脸,李慎元也知道它一定很得意!

      “巡夜的人来了,带我出去,咱们就各走各的,你也不想被人发现夜闯尚书府吧。”它漫不经心地发话。

      声音已经到了门外,李慎元抓住魂,跳出后窗,往后一蹬飞上墙,不放心用手在头上挡了一下,这次果然没被拦住。他出了赵府,踏着屋顶一路往北去。

      大概功夫练得不到火候,靴子踩在瓦片上咔嚓咔嚓地响,不知踩碎人家多少瓦片。半个时辰后好不容易离开民房聚集的地方,来到一处林子。

      黑影嘲讽道,“没见过武功这么差的贼。”

      李慎元脚下无力,嘴上却不示弱,“贼喊捉贼。”

      见他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黑影忍不住问道,“这是去哪?”

      “救人救到底送魂送到西。既然你不知道去哪,我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彼时乌云遮月,林子里雾蒙蒙的,只断断续续听得几声鸟叫,气氛像极了杀人放火的好日子。

      又听了这话,被李慎元一手抓住的黑影开始不安分剧烈挣扎起来,“你要带我去哪?”

      “白云观,主营符箓斋醮、降妖除魔。不管你是什么成分,去那一验便知。”

      白云观是白云山上一座小道观,小到四个人进去都转不过身来。还好观里只住了一个道士,去尘上人。李慎元幼时眼能通阴阳,怕他被小鬼缠上,母亲将他寄名在道观,拜去尘上人为徒。此时,他便是要带这黑影去白云观。

      黑影反手想偷袭李慎元,却直直地从他身上穿过,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

      “我能是什么成分啊,李大人,我不过是赵府一个小小的护院家丁。”

      听到这话李慎元不走心地冷笑一声,“护院家丁不护院,待在主子家屏风上?”

      鬼魂两手一摊,“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护院?”

      想到袖中法器,谅他也逃不走,李慎元背靠着树停下,“你既托梦让我来救你,总得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待在这屏风里。”

      “我是赵府的家丁。”

      “那是你上工的身份,你的名姓呢?”

      “谢阿奴。”

      竟然答得这么爽快,李慎元挑眉,刚刚耍得他团团转,不相信它会突然这么老实,“是你真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怎么变成这副摸样?”

      “昨晚我像往常一样经西厢房去东厢房巡夜,感觉什么东西向我飞来,脖子一凉,就这样了。”

      既然这样,他就是目击者,李慎元问道,“你有看清刺客的模样吗?”

      “没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困在那间卧室了。”

      “你不能离开?“

      “我出不去那间屋子,只要到门口,又会被弹回来。白天不能见光,只好栖在屏风里。”

      “你签了卖身契?”

      “不曾,我是赵府的管事从人市临时招的。”

      不是卖身契限制,那就是有冤情了。现在不仅要断死人官司,还要断死鬼官司!

      “行,走吧。”

      “去哪?”

      “白云观。”

      若去了那什么劳什子观,恐怕不得脱身了。黑影顺着李慎元的手臂攀上去,李慎元顿觉半边身体都凉透了,只好把它甩开,黑影趁机逃脱。

      还没逃出两步远,一个黄色影子从天而降,将它衔在嘴里,两只爪子站在李慎元肩上。

      “干得好,豌豆黄。”

      豌豆黄是去尘上人在山上采药时救的鸟,通体金黄,于是得名豌豆黄。它常随道长修炼,也修出几分灵气。

      山中大雾弥漫,辨不清路,李慎元上山时听到的鸟叫声便是豌豆黄盘旋在高处为他指路。

      李慎元摸摸它的头,它也亲昵地蹭蹭他。

      只有受伤的谢阿奴还在挣扎。

      “放开我,死鸟!”

      “你别费力气了,这山里设了禁制,没有允许外面的人进不来,进来的人...和鬼也出不去。”

      豌豆黄捧哏似的咕咕叫了两声。

      见谢阿奴还是不情不愿的,便道,“这边的事,我会查清还你一个公道。你的家人,如果有需要,朝廷也不会不管。”

      过了好一会,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李慎元才听到,“我爹娘都死了。”

      李慎元脚步一顿,道,“那更没什么可留恋的,只管喝了忘情水,过了奈何桥,前尘往事皆抛脑后。”想了想又给人吃一颗定心丸,“我给你找的这位道长法力高强,你不必忧心。”

      “放开眉头,敞开肚皮,只管喝,只管睡。”

      今日观中无事,守一道人躺在崖边大石头上正打算小酌一杯。豌豆黄从山下飞上来抓走了酒杯,道人正打算训斥这没规矩的鸟,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徒弟往山上来了,好像还带了东西。

      来就来,还不忘带东西来孝敬师父,这徒弟没白收,守一道人心甚慰。

      再定睛一看,坏了,这逆徒带的是不祥之物。

      他拿起云帚正要拂去那不祥之物。

      远远听见他徒弟大喊,师父手下留人!

      顷刻间便走近了,经他那徒弟如此这般,如此那般一解释,才了解个中缘由。

      原来是要他超度新魂。他超度亡魂无数,自己找上门来要求送走自己的还是头一遭。

      他看了看徒弟手上的五帝钱,已经摘下。想来是因为这驱邪之物让二人之间有了纠葛,助这孤魂渡桥,也算了结了这项因果。

      当下问了命格名姓,选了吉日。

      见一切安排妥当,李慎元便将这新魂留在观里,下山了。

      下山后李慎元整日为赵锋的案子查证和各部门左右周旋,忙得晕头转向。几日后,李慎元收到师父来信。守一道人在白云观修炼多年,主营业务有符箓斋醮,祈福禳灾,降邪驱鬼,超度追荐,也算有口皆碑,竟然失手了。

      他不得不翘班去一趟道观,守一上人说,这魂在世间还有因果,无法超度。既是这样,你带他下山吧。这符咒给你,可护你不受阴邪侵扰。

      李慎元问,留在观里不行吗?

      守一道人横躺在观里蒲团上,占了大半位置,李慎元只能站在观外。

      守一道人看着他,幽幽道,“至真,这是你的因果。”

      “我的因果?”

      “各人生死各人了。你看见他视而不见即可,你将它从屏风中唤出,也是一种因果。你介入他人因果,恐增你业障。”

      “他留在道观会魂消魄散,如今他同你有因果,随你入世,也许有破局之法。”说完便又翻身睡了。

      李慎元心想,最近要办的事确实缺个信得过的帮手,便将谢阿奴带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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