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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别逼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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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了。
临近考试,学生们大都顶着一张略显疲惫的脸从教学楼涌出奔往图书馆,楚斯年随着人流走出,将围巾围在脖子上。
他边整理边走,就见人流中站在两个屹立不动的人。
一个是陈驰,一个是宁子澄。
宁子澄率先奔来想伸手拉住他胳膊,却又放下了,“你怎么出院都不和我说,要不是孔博告诉我我还不知道!”
楚斯年挑起眉,“他不经我同意就说了?”
宁子澄轻拍了下他肩头,“那不然还想瞒我多久,你伤好了没?”
楚斯年刚要回答,不知什么时候走来身边的陈驰出声说:“没好,别碰他。”
宁子澄没好气说:“教练,你怎么老跟着斯年啊。”
他比完赛后这个称呼就一直改不回来了,并且他发现教练这个称呼既可以有效表达尊敬,又不会过于疏远,就没有改的心了。
楚斯年摸过眉尾,“朋友不能呆一起吗?问得什么废话。”
宁子澄感觉有些怪,脚步慢了下来,落到后头跟着两人。
校园地板铺上一层厚厚的雪,行人踏出脚步时总会腿下一沉,步伐微晃。
而前方两人,步伐出奇一致,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会刻意慢下步子,肘臂虚环住另一方的腰,似乎有意避嫌,距离隔得不近。
宁子澄目瞪口呆。
他小跑到楚斯年身侧,差点踉跄摔地上,“年啊,回家啊?”
“回去写论文。”
“教练呢?教练也和你一起啊?”
楚斯年下意识看向陈驰,说:“他送我到家就走。”
宁子澄松口气,悄咪咪看陈驰冷漠的脸,“那正好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陈驰望向宁子澄。
宁子澄漏出大白牙无声笑说:“就有事呗,教练你这也要管啊。”
空气莫名变得阴冷了,森森寒气往骨头里钻,楚斯年闭了闭眼,“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宁子澄不情不愿,“回你家边吃晚饭边说不行吗?这么久没聚了。”
“可以,一起吃。”陈驰语气平静。
楚斯年:“…”
“那就这么决定了!”宁子澄兴奋地说。
三人就这么走回楚斯年家中。
因为前几天刚清理完东西,家里很空,宁子澄进来时还有些惊叹。
“你那几把贼艺术的椅子呢?”
楚斯年把刚买的木椅递给他,“卖了。”
宁子澄微微张口,“哥你,你要缺钱尽管和我说。”
“用不着,就这样挺好,不铺张浪费不奢靡,普普通通过生活。”楚斯年说着,倒杯茶给宁子澄。
他看看一旁自觉从冰箱里拿菜的陈驰,也倒了杯走过去,“家里有什么菜?”
陈驰说:“番茄鸡蛋,牛肉青椒,西兰花鸡肉。”
宁子澄也走过来,“教练你怎么这么清楚啊?”
楚斯年说:“他有时会来我家做饭。”
宁子澄惊愕望向陈驰,“教练你…兴趣奇特啊。”
楚斯年不禁笑出声,看陈驰熟练系上围巾洗刀具的样子,像久居家中的人夫,哪能想到他是叱咤商业的操控手。
宁子澄也不好真的让陈驰一个人做,挽起袖子就干活。
还没待他碰到青椒呢,陈驰就冷冷说:“出去。”
宁子澄顿时尬在原地,楚斯年招招手示意他出来,“不用帮忙,他喜欢一个人。”
两人只好坐在岛台边,就着头顶上优雅简约的吊灯,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我要给你办个康复宴。”
楚斯年立马扶额,“我刚跟孔博说完,说你要是知道我出院了可能要办个宴。”
宁子澄笑得很开心,“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啊,我这是通知你,你必须要去。”
“为什么?”楚斯年微有些诧异,宁子澄强硬的时候很少。
“我得昭告天下,说你是我的人,这样就算你…额楚…那个人入狱也不会有损你在圈里的威严。”
忽然一声刺耳的划拉响起,像钢制品撞击玻璃似的动静。
两人同时向厨房望去,就见陈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明明是与平时相差无几的脸,两人却同时感到一股压迫。
楚斯年划划鼻尖,“我不打算在东安长居,再说我的交友圈已经清过一遍,他们和我没有关系了。”
“那怎么行!什么叫你不长留东安?”
楚斯年笑笑说:“我打算提前修完学分,去南美长居。”
宁子澄张大嘴巴,“这就是你卖杂物的原因?”
“算是吧。”
“不是吧,你真打算去那鬼地方卖酒啊?”
“那里适合天文观测,远离尘嚣心无旁骛挺好。”
陈驰一个用力,锋利的刀刃渗进菜板,“远离尘嚣?怎么没见你和我说过?”
楚斯年转头就跟陈驰对视上,那双眼睛锐利又阴沉,极其不悦。
他笑意不减,“你在国内工作,我和你说什么?”
陈驰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楚斯年转开目光,和宁子澄说:“康复宴别办了,我得专注修学分。”
宁子澄脸色也不太好看,“我从来没想过和你离这么远,几万的距离你万一把我忘了怎么办?再说国外也不安全。”
“忘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现在还早。”
宁子澄心情一下子荡到极点,他知道楚斯年这神情不是在开玩笑,蓦然就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他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应和他说:“也是,反正还没走呢。”
这次晚饭做得比平常快许多,三人在饭桌上话少了些,宁子澄脸色藏不住的差,强颜欢笑着逗楚斯年开心。
楚斯年装作没看到,心情也被带得有点沉,没人注意一旁陈驰的灼灼目火。
吃完饭后,宁子澄就带着复杂的情绪先行离开了,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流眼泪,走得很快。
那略显急促的背影,看得楚斯年想笑,心里又隐隐发酸。
宁子澄就是这样子,看着有多硬心就有多软。
他目送着宁子澄下电梯,便关上门准备走去客厅。
谁知道本该在厨房收拾残局的陈驰,正站在他面前,脸色什么表情也没有,静得让人心头一震。
楚斯年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早明白这是他发疯的前兆,还是不自觉后退了下。
“南美?如果不是今晚我刚好在场,你要瞒多久?”
“我本来也没想瞒你。”
“是吗?”陈驰忽地冷笑。
他面部扯起的肌肉,看上去有些阴戾,“你又想抛下我一走了之。”
“什么叫又,我又抛下你什么?”楚斯年冷静地说。
“我们之间谈得上抛下吗?我们顶天了就算个朋友关系不是吗?”楚斯年语气吊儿郎当的,像是说睡觉了那样平常。
陈驰猛然上前,硬邦邦身体一下将楚斯年逼在门板上,“你说这些什么意思,想逼走我?”
楚斯年后背抵着门,一股灼热隔着衣料喷来,他想避开却发现避无可避。
陈驰声音压得很低,扫视着他的唇,“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代表我能容忍你离开。”
他目光灼烫如火焰燎烤,“你什么时候有的打算?我又是第几个知晓?”
楚斯年被压迫得浑身不适,偏头说:“第一个,你和宁子澄同时知道的。”
陈驰凶戾的气息缓了一瞬,伸出手在他耳侧揉了揉,语气放缓却仍旧阴沉,“我也可以退一步,我放你去南美,但必须带上我。”
他们靠得极近,陈驰一低头便能吻到楚斯年额间。
他喉结滚了又滚,最后侧头,吻在他发间,“别逼我。”
楚斯年一脚踹了过去,他咬牙盯着陈驰,“你真是时不时就要发个疯,我真忍够你了。”
陈驰脸色阴森森,“忍够我?你每天都在忍我是吗?我就没一件事是你顺心的?你又要像当年那样抛下我!”
最后一句,简直是砸碎了肺喊出来的。
楚斯年倏然收声,陈驰自他住院后情绪就很稳定了,空气中弥漫的酸涩从鼻腔涌入,“我没有抛下你。”
“几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那时只是去治病,你为什么非要说我是抛下你,难得不走留着在那被你拖死吗?”
拖死。
陈驰咧开唇笑了笑,极不嵌合,滲出阴森而病态的面容。
“你后悔了是吗?后悔当年救我。”
楚斯年看得心跳都停了,不自觉靠近他皱眉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你不要再计较那件事了,翻来覆去说了这么多遍你每次都扭曲我。我没有抛弃你的意思,我就是生病了需要治疗你明白吗?”
“那时候我家…妈的…我不能留在那,我要治疗要散心,我只能离开,你…”楚斯年自暴自弃地牵住他食指,“我说错话了,当年拉你出来是我此生最对的一件事,别多想。”
陈驰低头,看着被轻轻拉住的指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极度疲惫。他闭了闭眼,无力地仰起脸,动了动喉结。
他说:“我要睡这。”
楚斯年手拉紧了点,心突突发慌,“今晚睡这吗?可以。”
陈驰就不说话,就这么被他牵着食指。
楚斯年指尖对着他指腹敲了两下,“我觉得你需要看医生陈驰,你同意吗?”
“不用。”
意料之中的回答,楚斯年没有放弃抬眼望着阴郁疲倦的神情说:“看一下,好吗?”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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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学生下宿舍楼去考试时,异常艰难地在没小腿深的雪层里行走,每踏一步都要旁边人搀扶。
一边的扫雪阿姨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赶上雪落下的速度,只能边清扫边看着学生笑:“小伙子小心着点,等下摔雪里了还得捞你。”
那学生笑着回她:“姨啊,我东北来的这算什么。”
阿姨没逗着他就换了个目标,看到后面有个贼俊的小青年就想开口,谁知就看到他身后跟着一个又高又大的小伙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前面的人,身体微倾,似乎随时准备在小青年摔倒之前捞起他。
楚斯年来得时候没有穿靴子,脚上是一双白色板鞋,在雪的映衬下有些脏。
他此刻鞋里都是雪,陷进袜子里,冰得不行。
楚斯年停下步子,无奈求救,“陈驰帮下我,扶我到一边的椅子上。”
陈驰动作很快,脚步很稳,只陷到他跟腱上一点的雪层形同虚设,一把抱起楚斯年走向一旁的椅子上,把他放下。
楚斯年脚冰得有些痛,呆坐缓了会,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开考,没缓多久便要下地走,这一抬头才发现陈驰早跑没影了。
他有些诧异,毕竟这段时间他就和鬼一样,只要自己出门,身后永远跟着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