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月溃 ...
-
暮色如打翻的砚台，在天际晕开浓淡不一的墨色。最后一缕残阳挣扎着沉入地平线，将云朵染成泣血般的橘红色。公寓里没有开灯，任凭渐沉的夜色如潮水般漫过每个角落。林霁安静地蜷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林渊端着温热的蜂蜜水走进客厅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哥哥像是被时光遗忘的精美瓷器，周身笼罩着一层易碎的孤寂。自从早晨那场情绪崩溃后，林霁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仿佛要将自己凝固成一尊雕塑。
"哥，喝点蜂蜜水。"林渊将印着浅色花纹的瓷杯轻轻放在他手边的矮几上，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一场脆弱的梦。
林霁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他的目光依然胶着在远处闪烁的霓虹上，那些明明灭灭的光点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像是坠落的星辰。
林渊在他身旁的地毯上坐下，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陪伴。夜色在他们之间流淌，带着初冬特有的凛冽。墙上的胡桃木挂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是在心尖上轻轻敲打。
"我一直在想..."良久，林霁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如果那天我坚持送妈去医院，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晨间那个失控的自己仿佛还在眼前，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几乎要将他单薄的身躯撕裂。
林渊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颤抖的指尖，一根一根地抚平那些紧绷的关节。"那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冬日里最后一片执着挂在枝头的树叶，"我们都尽力了。"
林霁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他。在昏暗的光线下，林渊的轮廓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像是暗夜里唯一不灭的灯火。四年来，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始终如一地守在他身边，在他每一次陷入回忆的泥沼时，都会毫不犹豫地伸手将他拉起。
记忆如老旧胶片电影般在脑海中回转。他想起林渊十八岁生日那天，少年在摇曳的烛光中认真许愿的模样，睫毛在脸上投下虔诚的阴影；想起某个雨夜他高烧不退时，林渊彻夜不眠地守在床边，用湿毛巾一遍遍擦拭他的额头；想起无数个深夜，他们依偎在沙发上分享同一张毛毯，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入眠，像是两只相互取暖的幼兽。
那些细碎的温暖，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地护在中央。而织就这张网的，是林渊眼中那些他曾经不敢深究的情感。
"为什么..."林霁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渊的指尖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他注视着林霁，目光专注得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因为我爱你。"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惊雷般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没有犹豫，没有掩饰，就这样直白地袒露在夜色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林霁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看见林渊眼中翻涌的深情，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炽热得几乎要将他灼伤。这不是兄弟之爱，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最原始最坦诚的告白。
夜色渐深，远处的霓虹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城市陷入沉睡。月光悄无声息地洒进室内，为一切蒙上银白的轻纱。林霁凝视着林渊在月光下格外清晰的侧脸，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他轻轻抽回被握住的手，在林渊略显紧张的目光中，缓缓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触碰到肌肤的瞬间，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轻颤了一下，像是触电般的感觉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
林霁微微前倾身子，闭上眼睛，将一个极轻的吻印在林渊的唇上。
这是一个不带情欲的吻，轻柔得如同蝶翼拂过，却让两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林霁能感觉到林渊瞬间屏住的呼吸，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连空气都凝固了。
当他缓缓退开时，一阵灼热的羞耻感突然席卷而来。林霁猛地别过脸去，耳根染上绯红，连脖颈都透出淡淡的粉色。他想要起身逃离，却被林渊轻轻握住了手腕。
"哥..."林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醒了什么易碎的梦境。他的指尖轻柔地抚过林霁发烫的耳廓，带着恳求的意味。
林霁的身体微微僵硬，他能感受到林渊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侧脸上。羞耻感像潮水般涌来，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他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微小的动作仿佛打开了某种禁忌的开关。林渊缓缓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这一次的吻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却又克制着不敢放纵。林霁能感受到他轻柔的试探，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当这个吻终于结束时，林霁依然不敢转头，只是任由额头顶在冰冷的玻璃窗上，试图让那份凉意平息内心的翻涌。林渊从身后轻轻环住他，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两人以这样亲密的姿势依偎在夜色中。
"哥，"林渊的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我很高兴。"
林霁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向后靠进那个温暖的怀抱。窗玻璃上倒映出他们相拥的身影，与远处城市的灯火重叠在一起，模糊了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在这个寂静的冬夜里，有些界限被打破了，有些情感终于找到了归宿。林渊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像是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时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