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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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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像是永远都不会停，密集的雨点敲击着老宅的琉璃瓦，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林霁站在老宅门前，看着雨水从屋檐倾泻而下，在长满青苔的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母亲最喜欢在这样的雨天坐在窗边，听着雨声画设计图。她说雨声是天空的私语，能让她的心静下来，让灵感如泉水般涌现。
可是现在，整栋宅子安静得可怕，连往日里总会响起的钟摆声都消失了，仿佛时间也在这里停滞不前。
他推开虚掩的木质大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空荡的宅子里回荡，像是在抗议这不请自来的造访。客厅里，那个紫檀木八音盒静静地躺在蒙尘的茶几上，盒盖敞开着，里面的小镜子上映出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将整个世界都倒置在其中。
"妈？"他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微弱。
没有人回答，只有雨声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气息，像是某种昂贵的香水与苦涩的药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香。他循着气味走上二楼，脚下的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重量。母亲卧室的门半开着，从门缝里能看到里面昏暗的光线。
她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乌黑的长发散在洁白的枕边，形成鲜明的对比，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可是她的脸色太过苍白，白得像博物馆里陈列的古希腊雕塑，失去了生命的温度。
"妈，该起床了。"他走近些，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她的手臂冰凉，那种寒意透过薄薄的睡衣直抵他的指尖，让他的心脏骤然收紧。
八音盒的旋律不知何时响了起来，是那首令人不安的《绞刑架上的华尔兹》。音乐从楼下飘上来，在空荡的宅子里回荡，轻快的节奏与眼前的画面形成诡异的对比，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第七个音符响起时，母亲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是涣散的，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直直地望着天花板，目光穿透了时空。"小霁，"她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带着某种超自然的回响，"记住第七乐章..."
他猛地后退，撞上了身后的梳妆台。瓶瓶罐罐哗啦啦掉了一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其中一个棕色的玻璃药瓶滚到他的脚边，在木质地板上来回晃动。标签上清晰地印着三个字："□□"。
"你为什么不救我？"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是用指甲刮擦着玻璃，"你明明知道的..."
八音盒的旋律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几乎要震破耳膜，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心上。在音乐达到最高潮时，他看见母亲缓缓坐起身，七窍开始渗出暗红色的血，那血液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洁白的床单上绽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哥！哥！醒醒！"
林霁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胸口急促地起伏，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冷汗已经浸透了丝质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寒意。林渊正紧紧抱着他，温热的手掌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里带着未散尽的睡意和明显的担忧。
"又做噩梦了？"林渊低声问，指尖温柔地梳理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动作轻柔得像是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窗外，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素色的床单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将昏暗的房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空间。林霁靠在弟弟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梦中的恐惧渐渐消退，像退潮的海水般缓缓离去。他只是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任由林渊将他搂得更紧，仿佛要从这个拥抱中汲取力量。
有些伤痛，注定只能独自承受，就像有些秘密，永远只能埋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听着彼此的心跳渐渐同步，呼吸交织在一起。昨夜的亲吻还记忆犹新，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份柔软的触感，此刻的亲密却带着另一种温度——不仅仅是情欲，更多的是历经伤痛后的相互慰藉，是两个孤独灵魂在黑暗中的彼此依偎。
林渊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紧绷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怜惜。"我在这里。"他低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像是暴风雨中唯一的避风港。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昨夜的亲密打破了某种界限，却又因为那个共同的噩梦而蒙上了一层阴影。林渊能感觉到哥哥的身体依然在微微颤抖，那是噩梦留下的余波，也是深埋在心底的恐惧在作祟。
"要不要喝点水？"林渊轻声问道，手指依然在温柔地抚摸着林霁的后背，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那些无形的恐惧。
林霁摇了摇头，将脸埋在弟弟的肩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气息让他感到一丝安心。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人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也只有这个人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就在这时，林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地址标注的正是母亲生前常住的那家医院，那个他们都不愿回忆的地方。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对方的声音让他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林先生，我们在地下室整理旧档案时，发现了一份您母亲的就诊记录。"电话那头的女声平静而专业，"记录显示，在她去世前一周，她曾来医院做过检查..."
林霁沉默地听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红色的月牙印。电话挂断后，房间里陷入长久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林渊依然抱着他，但两人之间仿佛突然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那是关于过去的禁忌，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那个永远无法触碰的话题，又一次横亘在他们之间，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将他们的心隔开。
林霁轻轻挣脱弟弟的怀抱，起身走向书架，脚步有些虚浮。在渐亮的天光中，紫檀木八音盒的轮廓渐渐清晰，像一个沉睡的秘密，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刻。阳光照在精致的雕花上，那些缠绕的玫瑰仿佛在光影中缓缓绽放。
他伸出手，指尖在光滑的盒盖上停留片刻，感受着木质纹理带来的微凉触感。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打开它，想要揭开那个困扰他多年的谜团。但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止了。
有些真相，或许永远不该被揭开，就像有些伤口，永远不该被触碰。
林渊站在他身后，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知道那个八音盒对哥哥意味着什么，也知道那些被尘封的往事有多么沉重。他想要上前，想要拥抱那个颤抖的背影，却发现自己也被困在了过去的阴影里。
晨光越来越亮，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却照不进那些被刻意隐藏的角落。八音盒在书架上静默着，仿佛在等待着某个特定的时刻，等待着有人揭开它隐藏的秘密。
而那一刻，或许会改变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