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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 85 章 ...

  •   玄宸在紫宸宫偏殿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下界灵脉波动的星图奏报,窗外已是星斗漫天。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正准备唤仙侍送来清心凝神的仙露,殿外却骤然响起急促慌乱,带着哭腔的呼喊。

      “大殿下,大殿下,不好了,二殿下他,他......”

      玄宸心头猛地一沉,霍然起身。

      来人是玄渊贴身伺候的小仙侍云珠,此刻她脸色惨白,满脸泪痕,语无伦次,显然是吓的。

      “渊儿怎么了?”玄宸的声音瞬间绷紧,一步跨到云珠面前。

      “二殿下,他午后就有些发热,说心口闷......我们只当是前日贪玩着了凉,禀报了药仙宫的仙官来看,开了些清心散热的方子。可是,可是入夜后,殿下突然就不好了,浑身滚烫,身上,身上还冒出好多可怕的黑气。在寝殿里,在寝殿里翻滚哭嚎,好吓人。药仙官考查了,都束手无策了。大殿下,您快去看看啊。”

      云珠泣不成声,手指死死攥着衣角。

      玄宸脸色骤变,来不及多问,身形已化作一道银色流光,瞬间冲出紫宸宫,朝着玄渊居住的撷芳殿疾驰而去。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黑气?难道是......被镇住的魔气又发作了?而且这次,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凶险。

      还未靠近撷芳殿,一股阴冷,狂暴,带着浓郁毁灭与不祥气息的能量波动便扑面而来。

      殿外侍立的仙侍仙娥们个个面无人色,瑟瑟发抖,远远地避开,不敢靠近分毫。

      殿门紧闭,但缝隙中不断有丝丝缕缕粘/稠如墨,翻滚蠕动的黑气逸出来,所过之处,连殿外几株生命力顽强的瑶池仙草都瞬间枯萎焦黑。

      殿内,更是如同炼狱。

      昔日布置得温馨雅致的寝殿,此刻一片狼藉。珍贵的琉璃屏风碎裂满地,白玉桌椅东倒西歪。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如同活物般在殿内翻滚,咆哮,凝聚又散开,形成一张张扭曲嘶吼的鬼面,刺鼻的硫磺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玄渊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殿中央那张巨大的寒玉床/上,却如同置身于滚烫的油锅。

      他身上的寝衣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被体内涌/出的诡异黑气撕裂成褴褛的布条。

      裸/露出的皮肤上,无数道蛛网般的暗红色纹路在皮下疯狂扭动,凸起,仿佛有无数条毒虫在啃噬他的血肉。

      玄渊双目紧闭,眼珠却在眼皮下剧烈地转动,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牙关紧/咬,嘴角不断溢出带着黑气的白沫。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嘶嚎,一声声,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床边,药仙宫的首席仙官正满头大汗,双手结印,不断将一道道柔和的青绿色治愈仙光打入玄渊体内,试图压制那狂暴的黑气。

      然而,那仙光一接触到翻腾的黑气,就如同冰雪遇沸油,瞬间被消融吞噬,仙官的脸色越来越白,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二殿下/体内的这股力量,太邪异。老夫,老夫无能为力啊。”老仙官声音发颤,带着绝望。

      “渊儿。”

      玄宸目眦欲裂,心如刀绞。

      他顾不得那翻腾的,让他神魂都感到刺痛的不祥黑气,一个箭步冲到寒玉床边,伸手想要去抱住弟弟那痛苦抽/搐的身体。

      “大殿下不可。”药仙官惊恐地喊道,“这黑气蚀骨侵魂,万万触碰不得啊。”

      就在玄宸的手即将碰到玄渊的刹那,五股凝练的黑色气柱猛地从玄渊胸口/爆发,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狠狠撞向玄宸。

      玄宸早有防备,周身星光暴起,瞬时在身前凝成一面璀璨的星盾。

      黑气与星盾猛烈碰撞,星盾剧烈震荡,光芒瞬间黯淡大半。

      玄宸闷/哼一声,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推得踉跄后退数步,体内气血翻涌,喉头一甜。那黑气中蕴含的阴冷,污秽,暴虐的意志,更是如同毒针般刺入他的识海,带来一阵眩晕和恶心。

      好可怕的力量。

      这绝非普通的魔气,玄宸心中惊骇更甚。

      他看着床/上痛苦挣扎,生机似乎在飞速流逝的弟弟,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他。药仙官束手无策,他强行压制也只会两败俱伤,怎么办?

      “父君,对,父君。”

      玄宸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此刻,能救渊儿的,或许只有那个永远冷漠,永远掌控一切的父君了。他必须立刻去凌霄殿。

      “守好这里,我去请父君。”

      玄宸对药仙官和冲进来的云珠吩咐一句,身形再次化作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昊天帝尊所在的正殿方向冲去。

      凌霄宫正殿,万籁俱寂,只有穹顶星图无声流转的微光,洒落在冰冷空旷的殿宇中。

      昊天帝尊并未安寝,他端坐于星图之下的玄玉云床之上,双目微阖,似乎在入定。

      只是周身的气息,比平日里更加沉凝,仿佛一座积蓄着无穷伟力的火山。

      当玄宕带着一身被黑气侵蚀后的狼狈与焦灼冲入大殿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地落在形容仓皇的长子身上。

      “父君!”

      玄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焦急和恐惧而嘶哑,“求父君救救渊儿。他,他体内那股邪力又爆发了。这次异常凶猛,药仙官束手无策,渊儿他,他快撑不住了。”

      玄宸急促地将撷芳殿内炼狱般的景象描述了一遍,说到玄渊那非人的痛苦嘶嚎和身上扭动的暗红纹路时,声音都带着抵制不住的颤抖。

      他以为会看到父亲眼中一丝动容,哪怕只是微蹙的眉头。

      然而,没有。

      昊天帝尊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有丝毫变化。那目光平静得近乎冷酷,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幽潭,映不出任何波澜。

      那目光平列得近乎冷酷,仿佛玄宸口呻那个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幼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嗯。”

      听完玄宸的急报,昊天帝尊只是极其平淡地应了一声。

      他甚至没有起身的意思,目光从玄宸身上移开,重新投向了穹顶那片浩瀚的星图,仿佛那片星空的运转,远比亲生骨肉的生死更加重要。

      “父君。”

      玄宸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的反应,心一点点沉入冰窟,一股难心言喻的愤怒和悲凉涌上心头,“渊儿他危在旦夕!那是您的儿子啊。”

      昊天帝尊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星图上,声音毫无起伏,带着一种残忍的漠然:“魔气反噬,乃其宿命。生死有数,强求不得。”

      “宿命?强求不得?”

      玄宸猛地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坐云床/上的父亲,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而拔高:“他也是您的儿子,他何错之有,他不过是运气不好,被我带到了魔窟,沾染了魔气,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身上的魔气可能永远都不会发作。这并不是他的错。难道您就如此狠心,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堕落成魔么?”

      后面的话,玄宸的声音趋于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巨大的无力感和对弟弟的担忧,几乎将他淹没。他重重将额头磕在冰冷的玄玉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求父君开恩,救救渊儿吧,求您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昊天帝尊沉默着。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星图上,那深邃的眼眸深处,无人可见的角落,一丝极其细微的,挣扎的痛苦如流星般飞速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宽大袖袍中的手,再次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利民都如同凌迟。

      终于,在玄宸绝望的目光中,昊天帝尊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了身。

      他滑看跪在地上的玄宸,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迈开脚步,步履沉稳地,朝着撷芳殿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依旧挺拔如山岳,却透出一种难心言喻的沉重与疲惫。

      玄宸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眼上。

      当他们赶到撷芳时,殿内的景象比玄宸离开时更加恐怖。

      黑气已经浓郁得如同墨汁,翻滚光洁,几乎充满了半个寝殿。

      玄渊的嘶嚎声已经变得微弱而断续,身体抽/搐的幅度也小了很多,但那青黑的脸色和身上疯狂扭动,仿佛要破体而出的暗红纹路,却预示着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药仙官瘫坐在一旁,面如死灰,显然已经彻底放弃了。

      昊天帝尊踏入殿门,那狂暴翻腾,带着恐怖侵蚀之力的黑气,在接近他周身丈许范围时,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天堑,竟自动向两边分开,不敢近前。

      他一步步走向寒玉床,步伐依旧沉稳,对殿内炼狱般的景象若无睹。

      玄宸紧跟其后,紧张地看着。

      只见昊天帝尊走到床边,俯视着床/上气若游丝,被黑气包裹的幼子。他的眼神,依旧是那种深不见底的漠然,没有痛惜,没有焦急,平静得像在看一件死物。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结印,没有念咒。

      只是对着玄渊心口中上方那团最为浓郁,翻滚最剧烈的黑气核心,五指虚张,凌空一按。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鼎鸣,骤然响彻整个寝殿。

      一道古朴,厚重,散发着镇压诸天万界,平定八荒六合气息的玄黄色光晕,从昊天帝尊虚按的掌心扩散开来。

      光芒中,隐约可见一尊三足两耳,遍布山川河岳,日月星辰,鸟兽虫鱼古老图腾的巨鼎虚影。

      鹿鼎虚影!

      玄宸瞳孔骤缩。他认得这气息。
      这
      是父亲从不离身,神性莫测的本命神器——山河社稷鼎!亦是天界至高权柄的象征之一。
      父亲竟动用了鹿鼎之力!

      那鹿鼎虚影甫一出现,殿内狂暴肆虐,如同脱缰凶兽般的粘/稠黑气,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发出一阵凄厉尖锐,犹如亿万冤魂齐声哀嚎的嘶鸣。翻滚的势头骤然一滞,那场面就好像无形中伸来一只大手,把那些黑气的脖颈死死掐住一般。

      昊天帝尊虚按的手掌微微下压。

      那鹿鼎虚影随之缓缓沉降。

      一股沛然莫御,沉重到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镇压之力轰然降临。

      这时,玄潘身上方才还在疯狂扭动的暗红色纹路瞬间变得黯淡,发出被强行压制,灼烧的声响。

      那弥漫殿宇的浓稠黑气,在鹿鼎煌煌神威的镇压下,如同烈日下的薄雾,发出绝望的嘶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行压缩,逼退回玄渊的体内。

      玄渊痛苦抽/搐的身体,随着黑气的消退,渐渐平复下来。

      青黑的脸色开始褪去,扭曲的五官也慢慢舒展,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那股骇人的,非人的暴虐气息已然消失。

      他紧/咬的牙关松开,急促而痛苦的喘息也渐渐变得平缓悠长,最终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整个镇压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却又沉重得令人窒息。

      昊天帝尊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仿佛他镇压的不是亲生儿子体内足以毁灭仙神的恐怖魔气,而只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尘埃。

      当最后一丝黑气被强行压回玄渊体内,鹿鼎虚影也随之隐没。

      寝殿内,只剩下浓郁的硫磺血腥味和一片狼藉,以及那令人心悸的余威。

      昊天帝尊缓缓地收回了手。

      他的动作平稳,看不出丝毫异样。唯有离得最近的玄宸,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父亲在收回手时,指尖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还有,在鹿鼎虚影消失的刹那,父亲那原本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疲惫与黯淡,快得令人以为那是错觉。

      他心头疑惑顿起,父亲怎么了?

      “此鼎之力,可暂压一时。”

      昊天帝尊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玄渊苍白沉睡的脸上,但那眼神,依旧是冰冷的审视,而非父亲的怜惜。

      “魔气根源未除,反噬只会一次比一次更烈。能否熬过,看他的造化。”

      语气平淡,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残酷的法则。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玄宸一眼,仿佛此间事已了。他转身,玄色帝袍拂过冰冷的地面,迈步向殿外走去。

      “父君!”

      玄宸看着父亲决然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床/上终于脱离险境,却不知未来还要承受多少次这般酷刑的弟弟,心头百味杂陈,忍不住开口:“渊儿他......”

      昊天帝尊的脚步在殿门口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

      只有一句比殿外夜风更冷的话,飘了回来,清晰地落入玄宸耳中。

      “管好你自己,他的事,莫问,莫管。”

      话音刚落,那高大的玄色身影已消失在殿外沉沉的夜色里,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狼藉,和一个沉沉睡去却命运未卜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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