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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3章 相融 ...

  •   她继续翻页,时间跳转到两年后,还是北京。日记的笔触变得轻快而充满希望,但我的记忆里,还装着更多日记之外的、温暖的碎片。

      [“2008年12月29日
      陈觉说,我们的店以后也要精装,搞一个像玲姐屋子里那暖气,还可以卖点时髦的装饰发卡吸引小女孩。
      理发店很小,我却觉得比巴黎还好。
      冬天应该快过了,陈觉和我看着外面的张灯结彩。这是我和他的第一个新年。]

      [“2008年8月15日晚
      电视里整天放着奥运的欢呼,我却和陈觉守着安静的空气。说不遗憾是假的,那场中美女排大战,盼了许久。
      黄昏时,姐的病好了,店交接给她,完璧归“白”,她边道歉就塞给我们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是这几天的工资。觉愣住了,那厚度远超应得。她想弥补我们错过的约会,但补偿太过珍贵、太沉,像北京盛夏突然压下的雨,让人心头又暖又涩。
      晚上,我将信封悄悄放回了柜台抽屉里。
      有些温暖,我早已体会到了。

      云读到这里,抬起头,眼里有光,仿佛也看到了那个洋溢着活泼、热爱的08年。

      我看着她,思绪却飘回了是同样却又漠生、寒冷的08年。那是我在北京扎根的第五年,比陈觉和林支年早一些,勉强算是个“老北漂”。他俩,一个是北方人,劲劲儿的;一个像南方人,柔柔的。在这偌大的北京城,我们这三个异乡人,不知怎么就成了彼此依靠的“家人”。

      春节,他俩因为店里刚起步,舍不得买车票,也舍不得关店,就留在了北京。我知道后,年三十下午,特意去店里把他们揪了出来,带回我租的那个比他们店面大不了多少的小一居。

      “姐,这太麻烦你了。”林支年有些不好意思,手里还拎着路上非要买的水果。

      “麻烦什么,我一个人过年也冷清。”我利落地和着饺子馅,“陈觉,别杵着,剥蒜!”

      陈觉“哦”了一声,接过蒜碗,坐在小凳子上,笨拙却又认真地剥起来。林支年看着他笑,然后挽起袖子过来帮我擀皮。

      狭小的厨房里,顿时充满了烟火气和说笑声。

      那顿年夜饭,我们吃的火锅,林支年调的底料,意外的鲜美。窗外是零星的爆竹声,那时还没全面禁放,屋里是咕嘟咕嘟的滚沸声和我们仨的闲聊。陈觉竟意外的话不多,默默开始把涮好的第一片羊肉夹给支年,再夹给我。林支年则不停地给我添饮料,眼神亮晶晶的。

      “姐,等我们店赚钱了,明年请您下馆子,吃大餐!”林支年举着杯子,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

      陈觉也举起杯,看着我,很认真地说:“谢谢你,姐。”

      那一刻,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在这个陌生又庞大的城市里,我们像三只靠在一起互相取暖的刺猬,卸下了所有防备。

      吃完饭,两人都依偎在沙发上看春晚,我觉得小品并不好笑,但那俩人却笑得很开心。快到零点时,林支年靠着他的肩膀几乎要睡着,陈觉坐得笔直,一动不敢动的给他当“支架”,有时眼神低垂,落在支年安静的睡颜上,那里面有种我从未见过的、罕见在他身上出现的铁汉柔情。

      后来,我因为家事出走了小半个月。

      回来时,给他们带了点老家土特产。去店里送东西,是个傍晚,夕阳把金色的光斜斜地照进店里。

      店已经打烊了,卷帘门拉下一半。我弯腰进去,就看到那样一幕——

      林支年坐在那张给客人洗头的椅子上,微微仰着头,闭着眼。陈觉站在他面前,背对着门,正小心翼翼地用沾了药水的棉签,轻轻擦拭支年额角的一道小口子。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嘶……”支年轻轻抽了口气。

      “马上就好,”陈觉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哄劝的意味,“让你爬高擦玻璃,摔了吧。”

      “我想着擦干净点,明天王太太来了看着舒服……”支年小声辩解。

      “嗯,知道。”陈觉应着,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次叫我。”

      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味道,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亲昵。夕阳勾勒着两人的轮廓,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一切都安静得像一幅油画。我没出声,悄悄把东西放在门口的凳子上,退了出去。

      那种氛围,不容打扰……

      说着我想起还有一次,晚上路过胡同,看见店里还亮着暖黄的灯。

      好奇凑近些,透过玻璃窗,看见两人正“练习”交谊舞。

      林支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Northern Sky》,陈觉的手有些僵硬地扶着他的腰,支年笑着在纠正他的步伐。

      地方太小,他们动不动就撞到理发椅或者置物架,然后一起低低地笑出来。

      最后,林支年似乎是被绊了一下,整个人跌进陈觉怀里,陈觉下意识地收紧手臂,两人就那样抱着,静止了。灯光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柔光,影子在墙上交叠,很长,很美。

      那些瞬间,我都只是远远看着,像一个偶然窥见了秘密花园的过客,心里为他们高兴,也带着一丝老阿嬷的了然和隐隐的担忧。那时的北京,对于他们这样的感情,远不如现在这般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宽容。他们那个小小的、闪着虹彩的泡泡,能在这片北方的海域里飘多久呢?

      我把这些记忆里的片段,轻声讲给侄女听。她听得入了神,眼神里既有向往,也有一丝与我当年相似的担忧。

      “姑姑,他们那时候……真好,像把日子过成了诗。”她喃喃道。

      “是啊,”我望着窗外如今已变得陌生又熟悉的北京,“那时候,他们真好。好得让人觉得,那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

      只是,诗总是短暂的,而生活,漫长又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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