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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向日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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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大学礼堂前的草坪上,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气息、花香和年轻学子的欢声笑语。硕士服的黑色袍角在微风中翻飞,蓝色的垂布和不同学科的彩色流苏交织成一片欢腾的海洋。
梁雨站在人群中,亮粉色的发梢在阳光下格外抢眼。她正和几个同门师姐师妹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脸上洋溢着灿烂得几乎要发光的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耀眼。
“总算!总算熬出头了!”一个女生大声感慨,用力搂了一下梁雨的肩膀,“小雨,以后姐遇到什么官司,可就全仰仗你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梁雨拍着胸脯,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得等我先站稳脚跟,我还在实习呢。”
这时,负责拍照的老师喊了她们专业的名字。一群人立刻嘻嘻哈哈地涌过去,按顺序排队,整理袍子,拨正流苏。
“快快快,看看我帽子歪没歪?”
“我的口红还在吗?”
“哎呀谁踩我脚了!”
梁雨站在中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最明亮、最自信的笑容,将硕士帽的穗子从右边拨到左边,完成了这象征性的仪式。快门声响起,定格下这一刻的荣耀与欢乐。
拍完照,人群渐渐散开。梁雨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有三个人正等着她。
陈望舒穿着熨帖的浅色衬衫和西裤,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大束极其醒目的、蓬勃盛放的向日葵,中间点缀着白色的满天星和绿色的尤加利叶。向日葵明亮灿烂,像把一小片阳光捧在了手里,完美契合着梁雨今天的气质。
他脸上带着温和而骄傲的笑容,镜片后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靳砚和虞清远站在稍后一点。靳砚依旧是简单的衬衫长裤,身姿挺拔,虞清远则穿着清爽的T恤和休闲裤,站在他身边,显得有些安静。
靳砚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虞清远抱着一盆……植物?一盆看起来肉乎乎、绿油油、顶端还泛着红晕的多肉植物,种在一个看起来有点特别、甚至可以说有点丑萌的灰白色小陶盆里。
梁雨眼睛一亮,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奔过去,首先扑向了陈望舒……手里的向日葵。
“哇!向日葵!老陈你太懂我了!”她接过那束巨大灿烂的花,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才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陈望舒,“谢谢我家陈医生!亲一个!”她飞快地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陈望舒耳根微红,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纵容:“毕业快乐,小雨。恭喜。”
这时,梁雨才把目光转向后面的靳砚和虞清远,眼神里带着好奇和期待:“靳哥,清远!你俩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啦?这盆小多肉是什么?好可爱!”她指了指虞清远怀里那盆多肉。
虞清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花盆递过去,声音温和:“是虹之玉。很好养,不用经常浇水,像你这种……嗯……有时候可能会忘了浇水的人,也能活得很好。”他顿了顿,补充道,“盆……是我之前靳砚做的,虽然有点丑,但是……独一无二。”
梁雨惊喜地接过那个丑萌丑萌的小花盆,爱不释手:“哇!手作的!这份心意太珍贵了!我喜欢!谢谢清远!”她仔细看着那盆饱满的多肉,“虹之玉?名字也好听!以后就让它在我柏林的窗台上晒太阳!”
靳砚则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毕业快乐,小雨。这是……嗯,你自己看看吧?”
梁雨接过纸袋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浮雕制品,她小心地捧起来看了半天,惊喜地发现是上次流星雨那晚拍的合照。
她抱着花和礼物,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却满是幸福:“哎呀,本来我还想着敲诈你俩一份毕业大礼呢,结果……这又是手作心意又是专业工具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虞清远闻言,很认真地解释道:“本来是想买别的……但觉得,好像什么都……有点配不上你。”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而且时间有点赶。等我们到了柏林,安顿下来,再给你挑一份更好的礼物寄回来。”
梁雨立刻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一挥手:“好啊!那我可就等着咯!记得挑点柏林特产!最好是限量版的画册或者绝版黑胶什么的!”
这时,有几个路过的同学好奇地看过来,目光在梁雨和这三个气质各异的男人之间逡巡,带着善意的八卦和探究。
梁雨眼珠一转,立刻戏精附体,一把挽住陈望舒的胳膊,亲亲热热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明显的炫耀和甜蜜,故意喊给周围人听:
“哎呀~还是我家望舒最好啦!知道我最喜欢向日葵!” 这个称呼腻得她自己都差点起鸡皮疙瘩,但效果显著。
陈望舒被她这声撒娇弄得身体一僵,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配合地没有拆台。
旁边的靳砚也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搂住了虞清远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动作亲密而保护意味十足。
恰在此时,一个同样穿着硕士服、看起来成熟些的女生经过,看到靳砚,惊讶地停下了脚步:“靳砚?哇,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靳砚闻声看去,认出了是当年建筑系低他一级的同学,点了点头,语气熟稔:“李菲?好久不见,恭喜毕业。”
“同喜同喜!”叫李菲的女生笑着回应,目光好奇地落在他搂着的虞清远身上,“这位是……?”
靳砚的手臂收紧了些,将虞清远更正式地介绍出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仿佛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虞清远。我爱人。”他顿了顿,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又迫不及待地补充道,“他马上要去柏林艺术中心做驻留策展人了,五年合约。”
李菲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揶揄的笑容,目光在靳砚和虞清远之间来回扫视,激动地拍了一下手:“啊!你就是虞清远!我知道我知道!论坛传说……呃,不是,我是说久仰大名!”她显然想起了当年那个在校园论坛里被八卦了无数遍的帖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太棒了!”
虞清远被对方热烈的反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礼貌地微微颔首:“谢谢,也恭喜你毕业。”
李菲又聊了两句,便被同伴叫走了。走远了几步,还能隐约听到她兴奋地跟同伴说:“……对!就是他们!当年论坛那个CP楼你记得吗?居然是真的!而且还要一起去柏林了!我磕的CP!HE了!……”
虞清远听着远处飘来的只言片语,脸上露出一个无奈又有些好笑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靳砚却搂紧他,低头在他耳边低声笑问:“听见没?虞策展人,我们现在是传说中的人物了。”
毕业典礼的喧嚣渐渐沉淀,梁雨抱着那束灿烂的向日葵,又被一群朋友簇拥着去往下一个拍照点,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陈望舒喊。
“望舒!帮我拿着多肉!等我回来!”陈望舒笑着摇头,小心地捧好那盆丑萌的虹之玉,像个忠诚的骑士站在原地等待。
靳砚看着他们远去,低头对虞清远轻声说:“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们去看看李教授?他今天应该在学校。”
虞清远眼睛微微一亮,点了点头。李教授是他美院时期的恩师,在他最迷茫压抑的时期给予过他至关重要的指引和沉默的理解。
穿过熟悉的林荫道,走到美院那栋爬满藤蔓的红砖小楼。敲开办公室的门,李教授正戴着老花镜在看资料,抬头看见他们,脸上立刻绽开惊喜的笑容。
“清远?靳砚?快进来快进来!”他连忙起身,热情地招呼,“哎呀,今天是小雨毕业是吧?我刚还在想会不会碰到你们。”
办公室依旧堆满了书和画册,空气里有淡淡的墨水和松节油的味道,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教授,”虞清远恭敬地问好,将手里那束精心挑选的、素雅清新的白色郁金香混合绿色洋桔梗的花束递过去,“恭喜您又带完一届毕业生。”这束花剔除了所有暧昧的可能,纯粹是学生对师长的敬意与祝福。
“哎哟,谢谢谢谢!还带什么花,人来就好了!”李教授笑呵呵地接过,仔细看了看,点头赞赏,“品味还是这么好。坐,快坐。”
坐下后,靳砚自然地将虞清远即将赴柏林艺术中心驻留的消息告诉了李教授。
老教授一听,顿时容光焕发,用力一拍沙发扶手,声音洪亮:“好!好啊!柏林!我就知道!清远,我早就说过,你绝非池中之物,那片天空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仿佛是自己中了头彩。
虞清远被老师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露出一个羞涩又开心的笑容,轻声说:“是机会比较好……还有很多要学的。”
“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李教授大手一挥,目光却变得温和而深邃。他看向虞清远,又看看他身边始终沉稳可靠的靳砚,语气放缓了些,意有所指地说:“出去了,心要定。别的都是虚的,自个儿的手艺和身边的人才最实在。”他显然是知道一些虞清远过去的挣扎。
他的目光转向靳砚,带着长辈的赞许和托付:“靳砚啊,清远我就……不多说了。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不容易。”他顿了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靳砚的肩膀,力道不小,“好好在一起!一定得长长久久的!听到没?”
靳砚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带着祝福的力量,神情郑重地点头,握紧了虞清远的手:“您放心。一定会的。”
离开美院,阳光依旧暖和。靳砚侧头问:“要不要也去看看我导师?他今天估计也在。”
虞清远自然没有异议。
靳砚的导师,建筑系的刘教授,风格与李教授截然不同。一见他们,立刻放下手里的模型,眼睛一亮,开始打趣:“哟!这不是我们靳砚嘛!稀客稀客!还带着……嗯?这位是?”他故意拉长声音,笑眯眯地看着虞清远。
靳砚无奈地笑:“老师,您别闹。这是清远。”他转向虞清远,“清远,这是刘教授。”
“刘教授好。”虞清远乖巧地问好。
“好好好!”刘教授上下打量着虞清远,眼神锐利却充满善意,“原来就是你啊!可算见到真人了!把我们系当年多少小姑娘的梦打得稀碎的那个‘美院小神仙’?”
虞清远的脸瞬间就红了,不知所措地看向靳砚。
靳砚哭笑不得:“老师!”
刘教授哈哈大笑,不再逗他,转而感慨:“好啊,真好。靳砚这小子,眼光是顶好的,福气也是顶好的。”他对着虞清远,语气真诚了许多,“柏林好啊,出去见见世面。靳砚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训他!”
虞清远连忙摇头:“没有,他很好。”
刘教授看着虞清远微红的脸和眼底藏不住的、因为被认可而流露出的光亮,满意地点点头,又和靳砚聊了几句行业近况,才放他们离开。
走出建筑系馆,午后的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虞清远的心情像被阳光晒透的棉花,柔软而温暖。他悄悄勾住靳砚的手指。
“开心?”靳砚低头问他。
“嗯。”虞清远重重点头,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碎金子,“很开心。”他顿了顿,补充道,“能认识你,能被你的老师认可……很高兴。”
靳砚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搔过,软成一片,他反手紧紧握住那只手。
冬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下,在他们身上跳跃,温暖而不灼人。仿佛所有的过去都被这暖阳温柔地包裹,而未来,正清晰地、温暖地展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