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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黄土里的金铃铛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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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鸟叫得欢实的时候,坡上的麦子就黄了梢。日头一天比一天毒,晒得麦浪泛着金灿灿的光。苦水村一年里头最要紧的麦收时节,到了。
学校又放了农忙假。谢寻天不亮就下了地,林瑾也被李村长安排着,跟着大伙儿一起去收集体那片坡地里的麦子。
麦地里,镰刀割断麦秆的“唰唰”声此起彼伏。男人们光着膀子,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脊梁沟往下淌。
女人们裹着头巾,动作麻利地将割下的麦子捆成捆。
林瑾哪里干过这个,握着镰刀的手生疏得很,没割几下就觉得手心火辣辣地疼,腰也酸得直不起来。他看着旁边马铁柱,那人像是跟谁较劲,镰刀挥得虎虎生风,一趟过去,麦子倒下一大片,还不忘朝林瑾这边瞥一眼,带着点示威的意思。
“林老师,不行就歇歇!”马铁柱直起腰,用毛巾抹了把脸上的汗,胸膛起伏着,“这活儿不是你们文化人干的!”
林瑾没吭声,咬着牙继续挥镰刀。他可不想被马铁柱看扁了。
谢寻在不远处自家地里忙活,偶尔直起腰擦汗,目光总会扫过集体地这边,落在林瑾有些笨拙的身影上。
歇晌的时候,林瑾坐在田埂的树荫下,摊开手掌一看,好几个亮晶晶的水泡。
他正呲牙咧嘴地看着,一个军用水壶递到了他面前。
抬头,是谢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额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
“喝口水。”谢寻的声音带着劳作后的粗重。
林瑾接过水壶,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谢寻在他旁边坐下,目光落在他起泡的手上,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给我看看。”谢寻说着,很自然地抓过他的手腕。
他的手心粗糙,带着厚茧,触碰到林瑾起泡的皮肤,有点痒,也有点疼。林瑾想缩回来,却被谢寻握紧了。
“别动。”谢寻从裤兜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针线和一小卷白布。
他捏起一根针,在火上烤了烤,动作熟练地挑破林瑾手上的水泡,然后用干净的白布条仔细地缠好。
他的动作很轻,低着头,专注的样子像是在完成一件顶重要的事。
林瑾看着他低垂的睫毛,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心里头那点因为马铁柱而起的烦躁,不知不觉就散了。
马铁柱在对面树荫下看着,脸色阴沉,手里的馍馍被他捏得变了形。
赵金凤提着水罐过来,本想给谢寻送水,看到这情景,脚步顿住了,眼神暗了暗,默默转身走开了。
“下午别割了,”谢寻帮他把两只手都包好,声音低沉,“去场院帮着翻麦子吧,那边活儿轻省点。”
林瑾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心里有点暖,又有点别扭:“我能行……”
“听话。”谢寻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站起身,“我回去了。”
林瑾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耳根子有点热。这闷葫芦,还会说“听话”?
下午,林瑾被安排到打谷场翻晒麦子。这活儿确实比割麦子轻松,就是用木杈把摊开的麦秸反复挑动,让日头晒得均匀。
场院边上,村里的娃娃们追逐打闹,嘻嘻哈哈。谢寻家坡地就在场院上方,林瑾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弯腰挥镰的身影,稳当,有力,像这黄土坡上扎根的一棵树。
日头偏西的时候,天色忽然变了。北边涌上来大片乌云,隐隐还有雷声。场院里的人顿时慌了手脚,这要是让雨淋了,到手的粮食可就糟践了!
“快!收麦子!”李村长扯着嗓子喊。
众人七手八脚地忙着堆垛、苦盖。林瑾也赶紧帮忙,用木杈把麦子往一起拢。
风越来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紧跟着炸雷响起,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场面一下子乱了套。大人们忙着抢收,娃娃们吓得哇哇哭。
林瑾正忙着,忽然听见一声惊恐的尖叫。他抬头,看见场院边上那个用来碾压麦子的石磙子,不知怎么被撞松了,正顺着斜坡往下滚,而坡下,几个吓呆了的小娃娃正站在那里!
“快躲开!”林瑾心里一紧,想冲过去,可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眼看石磙子就要碾过去,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像箭一样从坡上冲了下来。
他几步冲到坡下,一把将那几个吓傻的娃娃用力推开,自己却来不及完全躲开,石磙子带着沉重的势头,狠狠撞在了他的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