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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混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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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课的铃声尖锐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暂时中止了林砚和顾曜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班主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老师，姓王，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和蔼可亲。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按照花名册点名。
"李获！"
"到！"
"赵普洱"
"到！"
……
点名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教室里的气氛也渐渐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同学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讲台上，只有顾曜还在桌下鬼鬼祟祟地收拾着他那摊"残局"。
他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但那些在林砚脚边的背诵材料，却像是在嘲讽他的笨拙。他几次想伸手去够离林砚皮鞋最近的那张，都因为对方那依旧冰冷的气场而缩了回来。
林砚假装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他正端坐在座位上，背脊挺得笔直，手里拿着一本语文书，眼神专注地看着课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的鼻子里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淡淡的牛奶味，耳边也总能听到顾曜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裤脚的边缘，似乎沾上了一点点从书本上滴落下来的牛奶渍。
这简直是对他"秩序小世界"的公然挑衅。
"顾曜！"
突然，王老师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
顾曜吓得一哆嗦，手里刚捡起来的漫画书"啪嗒"一声又掉回了地上。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慌乱："到、到！"
全班同学都被他这副狼狈的样子逗笑了，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声。
王老师推了推眼镜，无奈地摇了摇头："顾曜同学，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还在下面做小动作。希望你接下来能认真一点，尽快适应高中的学习生活。"
"是、是！老师我知道了！我一定改！"顾曜连忙点头如捣蒜，脸颊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他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觉得，像顾曜这样毛毛躁躁的人，受到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点名结束后，王老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新学期的要求和期望。从学习态度到课堂纪律，从卫生打扫到集体活动，事无巨细，一一叮嘱。
顾曜终于趁这个机会，飞快地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回了书包。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林砚，对方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正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话，手里还拿着一支笔，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笔。
看着林砚那工整的字迹和干净整洁的桌面，再对比一下自己乱糟糟的桌洞和刚才闯下的祸，顾曜的心里更加愧疚了。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林砚的胳膊。
林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没有转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扫了顾曜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又想干什么？
顾曜被他看得一缩脖子，但还是小声地、带着歉意地说："那个……林砚同学，真的对不起啊。那本《数学分析》，我放学后就去书店给你买一本新的，你看可以吗？"
林砚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黑板。那态度，分明就是"懒得理你"。
顾曜碰了一鼻子灰，也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他知道，想让这个有洁癖又古板的学霸原谅自己，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接下来的几节课，简直成了顾曜的"受难日"。
第一节是数学课，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函数的基本概念，顾曜听得昏昏欲睡。他的数学成绩一向不好，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定理在他看来，就像是天书一样。更让他难受的是，他能感觉到林砚一直在认真听课，偶尔还会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声音清晰，逻辑缜密，赢得了老师的阵阵夸奖。
这鲜明的对比，让顾曜更加坐立不安。他偷偷地拿出漫画书，想藏在课本后面看几页，缓解一下无聊的情绪。可他刚翻开第一页，就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射了过来。
他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林砚那毫无温度的眼神。林砚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神里充满了不满和斥责，仿佛在说：你怎么能在课堂上做这种事？
顾曜吓得赶紧把漫画书塞回了桌洞，老老实实地坐好，假装认真听课。可没过多久，他又开始东张西望，一会儿看看窗外的小鸟，一会儿又瞅瞅前面女生的辫子。
林砚简直快要被他逼疯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没有纪律性的人。上课不认真听讲，还总是做一些小动作。快要恶心死自己了。
每一次，林砚都会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假装没有看见。但他知道，自己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终于，在一节英语课上，顾曜又闯祸了。
英语老师让大家轮流站起来朗读课文。轮到顾曜的时候，他站起来，支支吾吾地半天读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原来他刚才一直在底下偷偷吃薯片，根本就没听老师讲课，连要读哪一段都不知道。
英语老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顾曜！你上课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认真听讲？"
顾曜涨红了脸，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林砚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教室："老师，他刚才在吃薯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顾曜的身上，其中不乏幸灾乐祸和鄙夷的眼神。
顾曜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砚。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同桌，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卖"自己。一股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他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我没有！"
"我没有胡说。"林砚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他指了指顾曜桌洞边缘露出来的薯片包装袋，"证据就在那里。"
全班同学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皱巴巴的薯片包装袋。
顾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言以对。
英语老师气得浑身发抖："顾曜！你太过分了！上课吃零食，还撒谎！你给我站到后面去罚站！"
顾曜咬着嘴唇，狠狠地瞪了林砚一眼，然后低着头，不情愿地走到了教室后面。
林砚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丝毫的愧疚。在他看来，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顾曜违反了课堂纪律，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顾曜站在教室后面，成了万恶之源，和最后一排同学小声聊天。
那一天剩下的时间里，顾曜一直都很沉默。他不再像早上那样叽叽喳喳，也不再做小动作，只是默默地坐在座位上，要么趴着睡觉，要么就看着窗外发呆。
林砚虽然觉得清净了不少，但心里却莫名地有一丝不舒服。他不是同情顾曜，只是觉得，自己刚才的做法，好像确实有点太过分了。
放学后，同学们都收拾好书包离开了教室。顾曜也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东西，背着他的双肩包，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就想走。
"等一下。"
林砚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顾曜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林砚，声音闷闷地问："什么事？"
林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从书包里拿出那本被牛奶弄脏的《数学分析》，递了过去："这本书，不用你赔了。"
顾曜愣住了，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砚。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林砚的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他的眼神依旧有些冰冷，但似乎比早上柔和了一些。
"为什么？"顾曜不解地问，"这本书被我弄脏了，我应该赔给你的。"
"不用了。"林砚摇了摇头，
他其实并没有找到另一本一模一样的书，那本书是他托人从国外代购回来的，国内很难买到。但他觉得都是新同学，应该宽容一点，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为这件事烦恼了。
顾曜看着林砚递过来的书，又看了看林砚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他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却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林砚又开口了："还有，以后上课不要吃零食，也不要看漫画书。认真听讲，对你自己有好处。"
他的语气依旧很严肃，但却没有了早上的那种斥责和不满，反而多了一丝关心。
顾曜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顾曜跑远的背影，林砚的心里莫名地轻松了一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递书给顾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对方的手指暖暖的，和他自己冰凉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砚甩了甩头，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到脑后。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也离开了教室。
从那以后，林砚和顾曜之间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些。
顾曜不再像以前那样毛毛躁躁，上课也认真了不少，虽然偶尔还是会走神，但至少不再吃零食、看漫画书了。他也不再主动和林砚说话，只是偶尔在林砚需要帮忙的时候，会默默地伸出援手。
比如，林砚的笔没水了，他会悄悄地递过去一支自己的笔；林砚忘记带橡皮了，他会把自己的橡皮掰成两半，分给林砚一半。
林砚虽然依旧话不多，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顾曜冷冰冰的。他会在顾曜数学题不会做的时候，主动给他讲解；会在顾曜忘记带课本的时候，把自己的课本递过去，让他一起看。
他们之间的相处，依旧算不上融洽，但至少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剑拔弩张了。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周后，学校要举行大扫除。
林砚被分配负责擦窗户，而顾曜则被分配负责拖地。
林砚拿着抹布，认真地擦拭着窗户上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动作很轻柔，很仔细，生怕把玻璃刮花了。不一会儿，原本灰蒙蒙的窗户就变得干干净净，透明得像没有一样。
而顾曜那边，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拿着拖把，东一下西一下地拖着，看起来很卖力，但拖过的地面却依旧脏兮兮的，还留下了一串杂乱的脚印。更过分的是，他拖到林砚旁边的时候，不小心把拖把上的水甩到了林砚的裤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顾曜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想帮林砚擦掉裤子上的水渍。
"别碰我。"林砚皱着眉，躲开了他的手，"你能不能小心一点？"
"我不是故意的。"顾曜委屈地说，"这拖把太重了，我有点控制不住。"
林砚看着他那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和顾曜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算了，你离我远一点拖吧。"林砚说。
"哦。"顾曜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拿着拖把，悻悻地走到了另一边。
林砚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擦拭着窗户。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哗啦"一声响。
他连忙转过头，只见顾曜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水桶，水桶倒在地上，里面的水全部洒了出来，弄湿了一大片地面，还把旁边同学放在地上的书包也弄湿了。
那个同学顿时生气了："顾曜！你怎么搞的？走路不长眼睛吗？我的书包都被你弄湿了！眼睛不要可以捐了。"
"不好意思。"顾曜连忙道歉，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林砚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放下手里的抹布，走了过去，对那个生气的同学说："别气了，先把水擦干吧。"
然后，他又对顾曜说："你去拿一些干拖把和抹布过来。"
顾曜像是得到了赦免一样，连忙点点头，转身跑去找工具了。
林砚和那个同学一起，用抹布把地上的水一点点擦干。不一会儿，顾曜就拿着干拖把和抹布跑了回来。
三个人一起努力，终于把地上的水和书包上的水渍都处理干净了。
那个同学的气也消了不少，他对林砚说："谢谢你啊。"
"不用谢。"林砚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在学校里对同学露出笑容。
顾曜站在一旁，看着林砚的笑容，愣住了。他发现，林砚笑起来的时候，其实还挺好看的，不像平时那样冷冰冰的。
林砚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大扫除结束后，同学们都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教室。林砚也走出了教室。
"没关系。"林砚说，"下次注意一点就好。"
"嗯。"顾曜点了点头，然后又小声地说，"林砚同学，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林砚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有些发红。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对顾曜说："走吧，该回家了。"
"哦。"顾曜应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走出教学楼，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个人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顾曜看着林砚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有洁癖又古板的学霸，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
而林砚，也在心里默默地想：或许，顾曜也不是那么糟糕。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又近了一步。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有更多的挑战和惊喜在等着他们。而这段始于意外的同桌情谊，也将在鸡飞狗跳的磨合中，慢慢发酵，最终变成一段难以忘怀的青春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