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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糖与药 ...

  •   棠小鱼在KCM的第一周过得像个悖论——人人都说他偏科,可人人都纵容他偏科。
      语文老师李慎之——那位五十岁、说话像念操作手册的先生——在第三天课后把他留了下来。办公室堆满纸质书,这在镜城很少见。空气里有旧纸张和茶渍的味道。
      “坐。”李慎之推过来一杯热巧克力,杯沿有奶泡,“你上次说的,‘修远’是条会自己变长的路……我回去想了很久。”
      棠小鱼捧着杯子,暖意渗进掌心。他小声说:“我只是瞎说的。”
      “瞎说能说成那样,也是本事。”李慎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翻开,上面是手写的批注,“你看这里,《诗经·蒹葭》‘溯洄从之,道阻且长’。通常注解都集中在‘阻’和‘长’的艰难,但如果我们照你的思路……”
      他推了推眼镜,眼里有种棠小鱼从未见过的光:“‘阻’是客观障碍,‘长’是主观感受。但‘溯洄’这个动作本身——逆流而上——意味着每往前一步,水流都在把你往后推。这不是单纯的远,是‘越努力越遥远’。”
      棠小鱼怔住了…
      “还有这里,”李慎之翻页,手指点着另一行,“屈原《九章》里‘曾不知路之曲直兮’,前人都在讨论他对前路迷茫,但如果结合神经认知学呢?长期压力下,大脑前额叶皮层功能会受影响,决策能力下降,对‘曲直’的判断本来就会失真。所以这不是比喻,是生理事实——他真的‘不知’了。”
      办公室里很静。窗外是下午四点的光,斜斜切进来,把空气中的微尘照成金色。
      棠小鱼低头喝了口热巧克力。太甜了,甜得发腻,但他没停。
      “老师,”他轻声说,“您这样解读……《准则》审核能过吗?”
      李慎之笑了,笑里有种疲惫的东西:“所以我只写在纸本上。电子教案里还是标准答案:坚韧,执着,正能量。”他合上笔记,声音低下去,“有时候我在想,我们教的是文学,还是……文学形状的糖果?”
      棠小鱼没接话。
      “你不一样。”李慎之看着他,“你看文字,像在看活物。你有种……让字句疼起来的能力。”
      这话太重了,棠小鱼手一抖,热巧克力晃出来,洒在手背上。
      “疼吗?”李慎之递过纸巾。
      “不疼。”棠小鱼擦手,烫红了一片,“甜的。”
      李慎之愣了愣,然后大笑起来。笑得肩膀发抖,笑得眼角有泪花。
      “好,好。”李慎之擦了擦眼角,“以后我的课,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管标准答案,我罩着你。”
      化学课又是另一番景象:
      化学老师姓周,是个四十多岁、总穿着白大褂、身上永远有试剂味道的女人。她上课像在拆炸弹:精准,快速,不容差错。
      第一次小测,棠小鱼只考了82分——全班中上,但离“天才”差得远。周老师把他叫到实验台前。
      “解释一下,”她指着试卷,“第三题,神经递质再摄取抑制剂的分子构型,你画错了两个键角。”
      棠小鱼盯着试卷。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他声音很小,“我当时觉得……那样画,分子会更‘难过’一点。”
      实验室里其他学生竖着耳朵听。有人憋笑。
      周老师没笑。她看着棠小鱼,看了很久。然后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分子模型——塑料小球和连杆组成的三维结构。
      “这是标准构型。”她把模型放在桌上,“现在,按你‘难过’的方式,把它拼出来。”
      棠小鱼手指有点抖。他拿起小球和连杆,在众目睽睽下开始组装。错了两次,第三次才勉强成型——一个歪歪扭扭、几个键角明显倾斜的结构。
      周老师绕着模型走了一圈…
      “知道吗,”她说,“如果这个分子真的存在,它的半衰期会缩短37%,与受体结合效率下降50%。从功能上讲,它确实‘难过’——很难发挥作用。”
      学生们窃笑…
      但周老师下一句是:“但有趣的是,这种畸形构型在特定pH环境下,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副反应:它能微弱地结合另一种受体,产生类似……‘怀念’的神经信号。”
      她抬头看棠小鱼:“你在哪儿看到的这种构型?”
      “我……”棠小鱼眨了眨眼,“我梦到的。”
      实验室彻底安静了。
      周老师又看了他很久。然后她忽然笑起来,不是李慎之那种大笑,是抿着嘴、眼睛弯起来的笑。
      “下次做梦,”她说,“记得记下来。实验室后面有台旧电脑,没连内网,你可以用。”
      从那以后,棠小鱼成了化学实验室的常客。他会在午休时溜进去,在旧电脑上画那些“梦到”的分子结构。周老师偶尔会过来看,不说话,只是看。有时候她会指出某个键角在热力学上不可能存在,但更多时候,她会说:“试试加个苯环看看。”
      有一次棠小鱼问她:“老师,您不觉得我……奇怪吗?”
      周老师正在配试剂,头也没抬:“科学史上所有突破,都是从‘奇怪’开始的。正常人都走在已知的路上,只有疯子才去挖新路。”她顿了顿,补充,“当然,大部分疯子挖到的是自己的坟墓。所以你最好别真疯,保持现在这个程度就行。”
      棠小鱼笑了,周老师瞥了他一眼,嘴角也弯了弯。
      至于其他科目——数学、物理、记忆架构基础——棠小鱼保持着中上游水平。不会差到引人注意,也不会好到被重点关注。他会在数学课上犯计算错误,在物理课上混淆概念,在实践课上做出勉强及格的作品。
      老师们提起他,语气都差不多:“那孩子啊,语文化学是天才,其他就……唉,偏科太严重。”
      但奇怪的是,所有老师都喜欢他。
      数学老师会在课后多给他讲一遍错题,讲完了塞给他一块糖:“补补脑,看你瘦的。”
      物理老师容忍他在实验报告上画歪歪扭扭的示意图,还说:“至少能看懂,比某些人抄的标准答案强。”
      连最严厉的体育老师,在棠小鱼跑完800米瘫在地上喘气时,也只是摇摇头,丢给他一瓶水:“下次跑不动就走,别硬撑,你脸色白得跟纸似的。”
      所有人都把他当小孩宠。或许是因为他瘦小,或许是因为他总带着那种迷迷糊糊的神情,或许是因为他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不管多累,多头痛,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会那样笑。
      真正的问题在记忆实践课。
      第一堂实践课的主题是“构建一段快乐的童年记忆”。标准模板:阳光,草地,父母的笑脸,冰淇淋,狗——或者猫,取决于个人偏好。
      棠小鱼坐在操作台前,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参数。头痛开始发作,这次的疼法不一样,像是有人用钝器在颅骨内侧刮。
      “需要帮忙吗?”
      棠小鱼扭头。是他的室友时雨,记忆原型师专业的大四生。二十二岁,个子很高,眉眼温和,说话声音总是很轻。
      “我有点……搞不懂这个系统。”棠小鱼老实说。
      时雨拉过椅子坐下,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滑动,动作流畅得像在弹琴。参数被调整,场景开始构建——不是标准的阳光草地,而是一个下雨的午后,室内,窗玻璃上淌着水痕,空气里有肉桂的香气。
      “为什么是雨天?”棠小鱼问。
      “因为真实的快乐往往发生在不完美的天气里。”时雨没看他,继续调整细节,“晴天太标准了,标准得像模板。雨天才有‘躲进小楼成一统’的窃喜感。”
      最后成品是一段三分钟的记忆片段。评审分出来:78分,评语是“情感真实,但场景设定不符合《准则》对‘快乐童年’的典型定义”。
      “对不起,”时雨看着分数,“我害你拿低分了。”
      “不,”棠小鱼盯着那段记忆回放,“这是我见过……最像真的东西。”
      那天晚上,棠小鱼在宿舍发高烧。
      头痛升级成撕裂感,视野里全是噪点。他蜷在床上,咬住被子不敢出声——宿舍隔音不好,他怕吵到时雨。
      但时雨还是发现了。
      凌晨两点,时雨敲了敲他的床沿:“小鱼?”
      棠小鱼没回答,他发不出声音。
      时雨掀开帘子,用手背探他额头,眉头立刻皱紧:“你烧得很厉害。”
      “不去医务室……”棠小鱼挤出声音,“会被记档案……”
      时雨沉默了几秒,出去了。十分钟后回来,手里拿着退烧药和一杯温水。
      “先吃药。”他把棠小鱼扶起来。
      药很苦,棠小鱼皱眉咽下去。时雨又从自己柜子里翻出一小罐蜂蜜,舀了一勺兑进水里:“甜的,压压苦味。”
      “你怎么会有这些?”棠小鱼虚弱地问。
      “老毛病,常备着。”时雨轻描淡写地说,坐回自己床边,“你经常这样头痛?”
      “嗯……从小就这样。”
      “看过医生吗?”
      “看过,都说查不出原因。说我可能……太敏感了。”
      时雨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了他很久。窗外城市的微光映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有时候,”时雨忽然说,“身体记得一些大脑已经忘记的事。头痛可能不是病,是……记忆在敲门。”
      这话说得太玄,棠小鱼没听懂,但他喜欢时雨说话的方式——像在念一首没写完的诗。
      “你说话好像李老师。”棠小鱼说。
      “李慎之?”时雨笑了,“他是我以前的导师。”
      “真的?”
      “嗯。后来我转专业了,从文学转到记忆原型。”时雨顿了顿,“因为有些东西,用文字说不清楚,得用记忆直接呈现。”
      棠小鱼靠在床头,药效开始起作用,头痛渐渐退去,留下一种虚浮的疲倦。
      “时雨哥,”他问,“你能感觉到一段记忆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时雨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说:“记忆没有绝对的真假,只有……深浅。备案时提取的那些,通常很浅,像浮在水上的油花。真正深的东西,沉在水底,不容易被捞起来。”
      “那我的备案记忆……”棠小鱼声音低下去,“是不是很浅?”
      “所有备案记忆都很浅。”时雨说,“这是规定。太深的东西……不适合被标准化。”
      那天晚上他们聊到很晚。大多数时候是棠小鱼在说,说他的养父母,说他总考不好数学,说他喜欢化学实验室里试剂的味道——像某种危险又迷人的糖果。时雨安静地听,偶尔问一两句。
      凌晨三点,棠小鱼终于睡着了。时雨坐在黑暗里,看着少年蜷缩的睡姿,轻声说了一句:
      “你脑子里有太多没说完的故事了。”
      第二天早上,棠小鱼退烧了,但头痛还在。时雨给他塞了两片止痛药,又往他书包里塞了盒薄荷糖。
      “疼得厉害就吃一颗。”时雨说,“还有,如果再有老师问起你备案的事……就说一切正常。”
      “为什么会有老师问?”
      “例行检查而已。”时雨收拾着书包,没看他,“新生备案后偶尔会有抽查。记住,按标准答案说就好。”
      上午的课间,棠小鱼在走廊遇见了记忆公证处的人。
      不是江敛,是个年轻的女公证员,制服笔挺,手里拿着电子记录板。她拦住棠小鱼,问了些例行问题:备案后有没有不适,记忆提取过程顺不顺利,提交的内容是否真实自愿。
      棠小鱼按时雨教的,一一回答了标准答案。
      女公证员记录完,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室友是时雨?”
      “嗯。”
      “他……”女公证员斟酌着词句,“有没有跟你聊过什么特别的话题?关于记忆,关于过去之类的?”
      棠小鱼心里警铃微响,但脸上还是那副懵懂的表情:“就聊学习啊。时雨哥人很好,帮我补实践课。”
      女公证员点点头,没再多问。
      等她走远,棠小鱼才松了口气。他转身想回教室,却在楼梯拐角看见了江敛。
      首席公证官靠墙站着,像是在等人。看见棠小鱼,他微微点头。
      “棠同学。”江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刚才的抽查,回答得不错。”
      “谢谢……”棠小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江敛走过来,脚步很轻。他在棠小鱼面前停下,目光扫过少年的脸——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你脸色不太好。”江敛说。
      “昨晚没睡好。”
      “因为头痛?”
      棠小鱼怔了怔:“您怎么知道……”
      “你的备案记录里有备注,‘备案后持续性轻微头痛’。”江敛调出电子记录,“这不算异常,但频率比一般人高。”
      棠小鱼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
      “我有时会跟时雨聊起你。”江敛忽然说,“他是我的重点观察对象——不是因为他有问题,而是因为他很特别。”
      棠小鱼抬起头。
      “时雨认为,”江敛看着他,“你的头痛和那些……独特的见解,可能不是简单的敏感。他说你的精神世界比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得多,像一座冰山,水面下的部分很大。”
      这话让棠小鱼不知所措。
      “时雨哥他……为什么会跟您说这些?”
      “因为他关心你。”江敛收起记录板,“我也是。镜城需要天才,但更需要健康的天才。如果有什么困扰,随时可以来找我——或者找时雨。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江敛说完就走了,留下棠小鱼一个人站在楼梯拐角。
      那句话在脑子里回响:你的精神世界比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得多。
      他忽然想起时雨昨晚说的:你脑子里有太多没说完的故事了。
      下午化学课,棠小鱼又溜进实验室。周老师不在,他一个人坐在旧电脑前,继续画那个“难过”的分子结构。
      画到一半,头痛又来了。这次的疼法很怪,像是脑子里有根弦被慢慢拧紧,拧到某个临界点就会崩断。
      他拉开书包,摸出时雨给的薄荷糖。糖盒里除了糖,还有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展开,上面是时雨的字迹:
      “如果疼得受不了,试试这个:想象你是一滴水,正在穿过一片很厚很厚的海绵。海绵吸走了一部分你,但剩下的部分会更清澈。”
      这什么跟什么啊,棠小鱼想笑,但又觉得有点道理。
      他含着薄荷糖,闭上眼睛,按纸条上说的想象。一滴水,海绵,穿过……奇怪的是,头痛真的稍微缓解了。
      等他再睁开眼,周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正看着他画的分子结构。
      “这个,”周老师指着屏幕上歪扭的构型,“如果加上一个氨基在这里,可能会稳定一点。”
      棠小鱼照做了。结构果然看起来没那么“难过”了。
      “老师,”他忽然问,“如果有一种药,能让人忘记痛苦,但同时也让人忘记痛苦教会自己的东西……这药算是解药,还是毒药?”
      周老师沉默了很久。
      “在镜城,”她最后说,“那叫‘合规制剂’。但在我的实验室里,那叫谋杀记忆的凶器。”
      她拍了拍棠小鱼的肩膀:“保存好这个结构图。也许有一天,我们会需要一种能让记忆疼起来的药——不是为了增加痛苦,而是为了证明,我们还能感觉到疼。”
      棠小鱼把文件加密保存。
      离开实验室时,夕阳正从窗外斜射进来,把整个房间染成暖金色。周老师站在操作台前,试管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蓝紫色光泽。
      像某种被囚禁的晚霞…
      晚饭后,棠小鱼回到宿舍。时雨不在,桌上留了张纸条:
      “去图书馆还书,晚点回。冰箱里有布丁,记得吃。”
      棠小鱼打开冰箱,果然有一小碗牛奶布丁,上面还撒了桂花蜜。他端着布丁坐到窗边,慢慢吃。
      镜城的夜晚很美。灯火规整得像电路板,每一盏灯都在它该在的位置。空中轨道上,列车拖着光带划过,无声无息。
      太安静了,棠小鱼想。安静得像一场精心布置的梦。
      他吃完布丁,洗了碗,坐在书桌前发呆。头痛已经退了,留下一种空虚的疲倦。他翻开《神经化学基础》,又看到第一页空白处那行字:
      “痛苦不是燃料,是雨水。太多会淹死根,但没有它,什么都长不出来。”
      这到底是谁写的?他自己吗?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窗外传来隐约的乐声,是远处广场的喷泉表演开始了。每晚八点,准时开始,准时结束。据说喷泉的水柱高度和灯光颜色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为了给市民提供“标准化的美学体验”。
      棠小鱼看了会儿,关上了窗。
      他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回放今天的一切:李老师的笔记,周老师的模型,女公证员的提问,江敛的话,时雨的纸条。
      最后停在那碗布丁上。甜甜的,凉凉的,桂花蜜的香气。
      糖是甜的,药是苦的,可如果糖就是药呢?如果那些被塞进你嘴里的甜蜜,只是为了让你忘记药本该治好的病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棠小鱼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走廊传来脚步声,很轻,停在门口。钥匙转动,门开了,时雨回来了,带着一身夜晚的凉气。
      “还没睡?”时雨轻声问。
      “马上。”棠小鱼说。
      时雨洗漱的声音,关柜门的声音,然后床铺轻微的响动。宿舍里重新安静下来。
      “时雨哥。”棠小鱼在黑暗里开口。
      “嗯?”
      “谢谢你的布丁。”
      “不客气。”
      又安静了一会儿。
      “时雨哥,”棠小鱼又问,“你觉得……我是正常人吗?”
      时雨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棠小鱼以为他睡着了。
      “正常,”时雨最后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词。我宁愿你特别一点。”
      “特别到……让别人担心?”
      “特别到让自己活得真实。”时雨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睡吧,明天还有课。”
      棠小鱼闭上眼睛…
      窗外的镜城依旧灯火通明,像一颗永远不会闭上的眼睛…
      而在那颗眼睛看不见的角落里,十五岁的少年开始怀疑:那些被所有人宠爱的甜蜜,会不会只是一层太厚的糖衣,裹着一颗他自己都不认识的药?
      第三章(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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