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夜风拂过树梢，路灯的光在他脚边晃了晃，却吹不散他心头那股隐隐的躁动。
万雨华站在原地，看着宿舍楼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心里却有点乱。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在与苓潇柔的聊天界面。他点开陆锦秋的资料页——那是刚才苓潇柔发给他的联系方式。
头像是一黑一白两条蛇，盘绕成太极的形状，冷眼对视，又仿佛随时会咬住彼此。
资料页的名也如此简洁，就一个字母Q。
他知道祁清珩较校的前几天总偷偷看陆锦秋，也知道今天下午放学之后，哥哥的眼神就不对了。
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又像是沉睡的记忆被惊醒了一角。
而他自己，从一开始就觉得陆锦秋这个人，不该是现在这样沉默寡言、拒人千里的模样。
他转身离开女生宿舍楼。
正思考间，手机忽然震动。
是祁清珩发来的消息：
【你跟潇潇聊完没？早点回家。】
万雨华翻了一个白眼，回：【知道了，哥。】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校道两旁的树影斑驳，月光碎在水泥地上。
回家的路上，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陆锦秋。
陆锦秋身着浅青汉服，长发半扎，发间簪着一支流苏玉簪，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年龄看起来不大。
小孩突然转过头，盯着他看，眼睛清亮，映着路灯的光。
小孩拍了拍陆锦秋的肩膀，小声说：“舅舅，那个姐姐好漂亮，像天上的仙女！
陆锦秋转过身，目光落在万雨华身上。
那一瞬，时间仿佛凝滞。
路灯的光斜斜地打在他的侧脸，勾勒出冷峻的轮廓，可抱着孩子的姿势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小孩的眉眼间与陆锦秋几乎相似，这应对了那句外甥像舅的老话。
“雨华？”陆锦秋的声音，温和地唤他的名，没有平日的放荡不羁，连眉眼间都多了份温柔。
万雨华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该解释自己不是“姐姐”。
“艾叶，他不是姐姐，是男生，是哥哥。”陆锦秋纠正小孩对万雨华的称呼。
小孩“啊”了一声，歪着头打量他：“男生？可是他留有长头发，而且比我见过的美女姐姐还要漂亮！”
万雨华彻底无言，只能干笑两声。
“你是不是忘了，舅舅也留有长头发啊！”陆锦秋提醒他。
小孩让陆锦秋把自己放下了，他跑到万雨华面前，仰着头问：“哥哥，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家？”
万雨华：“我……刚从朋友那儿回来。”他蹲下身，视线与小孩齐平，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
“我叫……陆奕平，小名叫艾叶，是舅舅取的，今年两岁……零一个月了，我……还有一个弟弟……叫陆奕安，小名叫三七。”陆奕平奶声奶气的说，小手还比划着“二”的手势。
万雨华一愣，差点没绷住表情：“……两岁？”
他抬头看向陆锦秋，眼神里满是“你确定这孩子只有两岁？”
陆锦秋站在一旁，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轻声解释：“他心智发育比同龄人快些，话也多，但……确实才两岁。”
万雨华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汉服眼睛亮得惊人、说话条理清晰得像五岁小孩的“两岁宝宝”，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舅舅。”
“嗯？”
“哥哥的眼睛是褐色的耶，跟我的不一样，像……”
“像什么？”万雨华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奶团子。
“像……像……像……”艾叶努力的思考，两条短短的眉毛皱成了小“八”字。
两人看着‘艾叶’努力思考可爱的样子失笑。
“啊，我想到了。”
“像什么呀？”
“像这个。”他的小手把脖子上拿出带的吊坠拿出来，“哥哥的眼睛……金金的，亮亮的，里面有小泡泡！”
陆锦秋低头看了看，轻声说：“那是琥珀。”
艾叶小脸亮堂堂的，眼睛一亮：“琥——珀！哥哥是琥珀眼睛！”
万雨华怔住。
他没有想到，一个两岁的孩子竟然能想到琥珀这个词。
他也从未听过如此天真又如此准确的形容。
灯光照进他眼里，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陆锦秋站在一旁，发间玉簪流苏轻晃，青色衣袖垂落，他站在那儿，四周忽然安静下来，连树叶的沙沙声都变得清晰。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陆锦秋抱起艾叶对万雨华说。
“不用，我们不顺路。”万雨华拒绝了他。
“你住哪？”
“青雨湖小区西门对面的出租楼。”
“嗯，我送你回去，正好进青雨湖小区。”
不等万雨华拒绝，陆锦秋又接着开口：“走吧，反正顺路。”
“哥哥，”艾叶突然软软地开口，小手轻轻扯了扯万雨华的衣袖，“舅舅说，天黑了，要和光一起走的人才安全。”
万雨华心头一震，低头看向那双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试探，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通透的纯然。
他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好。”他轻声说。
艾叶让舅舅把他放下来，走在中间，一手拉着万雨华，一手拉着陆锦秋，嘴里不停问问题。
“陆哥。”万雨华还是有点不自在地叫。
“嗯？”
“我找潇潇要了联系方式，加了你。”
“嗯，回家再同意。”
“有什么事吗？”
“没，就是……” 万雨华欲言又止。
看着万雨华这副样子，陆锦秋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便不在多问。
“你……今晚自习怎么没去学校？”
“舅舅去妈妈跳舞的地方，教哥哥姐姐跳舞了。”艾叶抢着说，小脸骄傲。
“那妈妈呢？”
“妈妈在家照顾弟弟，弟弟还小。”
“舅舅，我累了。”艾叶突然小声说，脚步慢了下来，小手紧紧抓着万雨华的指尖。
“嗯，马上就到。”陆锦秋蹲下身，将孩子重新抱起，动作轻柔。
万雨华看着他抱孩子的姿势——左臂稳稳托着腰，右手护着头，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重量。
“你……一个人带他？”他忍不住问。
陆锦秋脚步微顿，没立刻回答。风掠过他发间玉簪，流苏上的银饰发出极轻的叮响。
“也不是……全靠我。多数时候……是我带。姐姐她……太累了，我不想她再操心。”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万雨华被陆锦秋安全地送到了家楼下。出租楼的灯昏黄，照着台阶前一小片水泥地。他站在那里，一时没有立刻上楼。
“到了。”陆锦秋轻声说，怀里的艾叶已经半睡半醒，小脑袋靠在他肩上，呼吸均匀。
“嗯。”万雨华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他想说点什么，又怕说错。
“你哥……这些年过得好吗？”陆锦秋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怀中熟睡的孩子，又像是怕惊醒自己。
万雨华一怔，抬眼看他。
路灯的光落在陆锦秋脸上，映出他眼底一丝极淡的疲惫，还有一缕藏不住的、小心翼翼的在意和牵挂。
他不是在随口一问。
他是在等一个答案，等一个关于过去的回音。
万雨华抬头看向身后楼上，亮着灯的房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再次欲言又止，怕楼上的人听见，晃了晃手机，示意手机里聊。
陆锦秋点点头，抱着艾叶转身走进小区，背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