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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陆锦秋被孙禾抓了,不稀奇。稀奇的是,祁清珩也栽了——一个路边正门被抓现行,一个翻墙中途落网。一个带伤,一个迟到,偏偏撞在同一根枪口上。
      孙禾站在两人面前,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们。
      陆锦秋嘴角带血,校服领口歪斜,右拳指节破皮渗血,被扎成麻花辫的长发有些凌乱,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呼吸略显急促。
      他本不想来学校的,但穆言霖说有事找他——“十万火急,关乎到你哥,我未来的生存”,消息上是这么写的。
      他信了,于是带伤到校,本想着翻墙,却被孙禾在校门口堵个正着。
      而祁清珩比他早到些,不过他翻墙被巡逻的保安大爷捉到了。
      “解释。”孙禾声音冷得像霜,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一个打架,一个迟到翻墙,今天是校规纪念日?”
      “谁先动的手?”她盯着陆锦秋带伤的脸。
      “没人。”他声音沙哑,“我自己撞的。”
      “你当我瞎的?”孙禾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他右手手腕翻过来——指节上的擦伤新鲜,掌心还嵌着一点碎石,“这叫自己撞的?你当校规是摆设,穿校服打架,是想把学校名声踩进泥里?”
      陆锦秋没挣脱,任她攥着自己的手腕。
      他沉默地听着孙禾的训话,眼神平静,早已习惯这种审判。
      祁清珩又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那一股忧郁,比起第一次,这一次更浓、更深,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陆锦秋被孙禾训斥,眼神里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通透的平静。
      “你呢?”孙禾转向祁清珩,语气稍缓,却依旧严厉,“翻墙迟到,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当这是你家后院?”
      “就算你成绩再好,也不能违反校规。”
      祁清珩微微低头,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清晰:“因为......我想早点见到陆锦秋。”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望向陆锦秋,仿佛这句话不是解释,而是一场告白。
      陆锦秋猛地扭头看他,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傻逼”。
      孙禾眉头一皱,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她瞥了一眼陆锦秋,后者此刻也正看向祁清珩,眼神中闪过一丝嫌弃的光芒。
      “别理他,他脑子有病。”陆锦秋朝孙禾撇撇嘴。
      “不得辱骂同学。”孙禾瞪了他一眼,严肃地说道。
      “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她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回去写检讨,陆锦秋一千字,祁清珩五百字。祁清珩,两份——一份写迟到原因,一份写翻墙理由。陆锦秋,你也写两份:一份是上课顶撞老师、言语轻慢;另一份是打架、迟到,外加辱骂同学。今晚放学前,必须交到我办公室。”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应:“知道了。”
      陆锦秋和祁清珩被放回教室,但他们并没有回去。
      祁清珩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时间:“快下课了,还有七分钟。”
      陆锦秋坐在离教室较远的楼梯口,低头看了看手上未愈的伤,抬眼看向他,语气略带嫌弃:“哦?那你还不赶紧回去上课?好学生。”
      祁清珩轻笑一声:“谁跟你说我是好学生的?”
      “清姐啊,”陆锦秋耸耸肩,“她不是说你是学霸吗?既然是学霸,不就该是好学生?”
      “所以你觉得,学霸就等于好学生?”祁清珩挑眉,嘴角微杨,“那你对我这种‘好学生’,恐怕有什么误会。”
      “你真的……是学霸?”陆锦秋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
      祁清珩淡淡一笑,语气平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至于我自己?从不轻易下定论。”
      他顿了顿,忽然问:“不过话说回来,你是真讨厌我,还是单纯不想有同桌?”
      陆锦秋嗤笑一声:“亏你还是学霸,问问题不过脑子?不想有同桌,而且单纯看你不顺眼,我要是真讨厌你,还搭理你说话?那我岂不是有病?”
      祁清珩轻抬眼,语气漫不经心:“万一呢?”
      陆锦秋斜他一眼,语气利落:“那只有一种可能——我在威胁你,或者故意挑衅你。”
      “为什么不想要同桌?”
      “我嫌烦,也不自在。”陆锦秋身子靠在墙边,“第一个被我气跑了,之后就没人敢坐,我也不需要。”
      “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气跑?”
      “看心情。”
      “不过你这个人,挺耐造,估计难。”
      “彼此。”祁清珩顿了顿,又道,“你也不像表面那么烂——上午帮清姐整理成绩名单,我看了眼,英语成绩挺高,全年级第一。”
      陆锦秋靠在楼梯扶手边,指尖轻轻蹭过结痂的伤口,语气懒散地问:“哦,那个万雨华,跟你什么关系?”
      祁清珩正低头看手机,闻言抬眼一笑,语气轻快得像在炫耀什么了不得的成就:“发小,小学三年级认识的,我对他跟亲弟一样。那时候我被一群人堵在器材室后面打,他踹开门,拎着篮球就冲进来,一句‘我兄弟你也敢动’,直接给我捞了出来。”
      “哦?”陆锦秋斜他一眼,“那你当时挺招人恨?”
      “为什么霸凌我呢?”祁清珩挑眉,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仿佛真在反思,“唉,还不是因为我太开朗了,笑得太灿烂,阳光得刺眼。再加上这张脸——”他抬手虚抚下颌,姿态夸张,“轮廓分明,英俊潇洒,到哪儿都是行走的焦点,人家不欺负我都对不起这颜值。”
      他微微仰头,语气浮夸:“你说,我这一路过,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就算有也都被我帅倒了,能不遭妒吗?”
      陆锦秋盯着他看了两秒,眼神从怀疑到彻底无语,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傻逼。”
      祁清珩笑出声,随即敛了笑意,语气忽然低了几分:“你不会真信了吧?骗你的。”
      他垂下眼,声音沉下去,像风穿过空荡的走廊:“事实恰恰相反……是因为我太安静了。不说话,不吵不闹,别人就觉得我装清高、立人设,好欺负。可笑吧?越想躲的人,越容易被盯上。”
      他顿了顿,忽然又抬起头,眼底闪出熟悉的戏谑光芒,语气瞬间转回轻佻:“不过嘛——哥这张脸,帅是真的。这点不接受反驳。”
      陆锦秋:“……”

      ——

      一下课,穆言霖便拉着陆锦秋直奔天台。通往天台的楼梯转角处有一道防盗门,再往上便是通向天台的铁门。
      不知是哪一届的学生把两道门的锁撬坏了,摄像头也早已积满了蛛网和灰尘,显然许久无人问津。学生们大多以为天台被彻底封闭,从不上去,久而久之,那里便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穆言霖和陆锦秋是偶然间发现这个秘密的,也是第一个真正踏上那片荒废之地的人。
      穆言霖盯着陆锦秋受伤的手,声音压得极低:“你又打架了?还是他们?你不是把钱给完他们了吗?怎么还来找你?”
      “嗯,不知道。”陆锦秋靠在生锈的栏杆上,目光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穆言霖皱眉:“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你不要打架,每次下手都没轻没重的,要是对方人没了,你一辈子就毁了。”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
      “听了,你说以后打架的事都让你来。”
      “下不为例啊,他们……”
      “反正死不了,我只希望他们能安分点,别去找我姐,让她过安生的日子。”陆锦秋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疲惫。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见过陆锦秋的另一面。
      当年的陆锦秋才十四岁,姐姐陆锦月大他十三岁。因父母离婚得早,她早早被推入婚姻,替家里还债,如今怀上了二胎,丈夫却在外乱来,公然带人回家,并对她恶语相向,而姐姐顾忌孩子们,没对他争吵动手。
      提出离婚那晚,丈夫与狐朋狗友在家里,肆无忌惮的谈论“新女友”,而她内心十分平静,拿出离婚协议扔到桌子上,丈夫却狮子大开口向要她索要五十万,才同意离婚,不想给也可以,当着他兄弟们的面,跪下给他嗑三个响头,就可以好聚好散了,她没回应,只是沉默的离开,回到了自己以前买的房子。
      待陆锦秋知道,第二晚直接孤身一人闯进酒吧。
      陆锦秋破口大骂:“畜生,特么的你还有脸要钱?”
      “你家庭经济陷入困境,公司职位没了,养家糊口的钱少,我姐一句怨言都没有。”
      “我姐给过你们家多少钱,你吃喝穿戴用了我姐多少钱,你心里没点数?”
      “你倒好,拿我姐辛苦赚来给孩子的奶粉钱到这种地方找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你特么个畜生。”
      男人却笑了,他放开了怀中的女人,酒气熏天地凑近陆锦秋,眼神阴狠:“怎么?你姐怀的是我的种,我让她生,她就得生;我让她拿钱,她就得拿……”
      陆锦秋毫不犹豫地对着他下巴抡了拳。
      两人厮打在一起。
      陆锦秋对着他不致命的要害穴位一顿打,身上的疼痛令男人落下了风。
      眼看局势将定,男人却忽然咧嘴,冲着陆锦秋恶毒地吐出一句关于他姐姐的荤话。
      那一瞬,陆锦秋眼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他闻到男人身上浓烈的酒气,混着香水与廉价烟草味,耳边是他恶毒的低语。
      他双眼猩红,呼吸粗重,双手死死掐住男人喉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几乎要将对方的脖颈捏碎,男人整张脸涨得发紫,濒死挣扎。生命正被一寸寸掐断,空气成了最奢侈的求索。
      他的兄弟们见状,全愣住了,谁也不敢再动。
      在场的谁也想不到,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竟能爆发出那样的狠劲。
      就在这时陆锦月及时出现,但还是无法把失控的陆锦秋拉开。
      而刚赶到的穆言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陆锦秋,他不敢相信这是以前那个跟在他身后笑容灿烂,有点小事就喊“哥”的弟弟。
      他顾不上多想,冲上去和陆锦月一起死死架住陆锦秋,一边劝,一边用力将人拉开。
      直到听见姐姐和哥哥的声音,陆锦秋才缓缓松了手,胸膛剧烈起伏,指尖还在发抖。
      男人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咳得撕心裂肺……
      陆锦秋靠在栏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喉结——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旧伤疤,是那晚被男人用水果刀留下的。
      他从不照镜子看那里。
      每次呼吸稍重,那地方就像在提醒他:你救不了所有人,你也会窒息。

      ——

      “你不是说有大事要找我?怎么突然扯到这事?”陆锦秋皱眉,察觉到他神色有些不对劲,紧张得不像平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穆言霖。
      穆言霖神色一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栏杆锈迹,一想到万雨华,喉咙就发堵,不知从何说起。
      陆锦秋见他紧张的模样,皱起了眉:“到底怎么了?你这表情,跟欠了八百万似的。”
      “我……”穆言霖咬了咬牙,终于低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就这?”陆锦秋一愣,随即松了口气,嗤笑出声,“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天塌了。”
      “嗯。”穆言霖点头,耳尖悄悄泛红。
      “行啊,情窦初开了?”陆锦秋语气调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哎呀,这都不重要!”穆言霖摆摆手,声音陡然压低,眼神闪躲,“重点是……重点是……”
      “是什么?”陆锦秋眯起眼。
      “哎呀,重点是……”穆言霖咬着下唇顿了顿,“他是男的。”
      陆锦秋不以为意:“哦,那又怎样?喜欢就去追啊!”
      “我妈要是知道了,”穆言霖声音发紧,眼神里透出不安,“你觉得以后还能见着我吗?”
      “咱妈思想前卫,会理解的。”陆锦秋耸耸肩,“但爸那边……确实难说。”
      “可你们家不是女权当道?”他挑眉,“妈和姐说了算,应该好说话些。”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万雨华,是祁清珩的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祁清珩把他当亲弟对待。”
      穆言霖脸色瞬间煞白。
      他苦笑道:“我感觉会死得很惨,这哪是谈恋爱,是往刀尖上撞。”
      “祁清珩只是表面不好相处,”陆锦秋淡淡道,“真相处起来,其实还行,比谁都讲理。
      “你都喜欢万雨华了,就试试呗,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就分,又不是签了终身合同。
      穆言霖讥讽:“你以为我是你?来者不拒,管他男女,十个倒有九个暧昧,钓着不给准话——是人干的事?”
      陆锦秋轻嗤:“呵,我就是这样的人。”
      “真要说暧昧,也没多少——一天说不上十句话,掰着手指数都嫌累。
      “再说了,”他语气淡漠,“明知道我是个烂人,他们非要往上贴,怪得了谁?”
      穆言霖狠狠翻了个白眼,抬手“啪”地轻拍他后脑勺:“啧,别老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
      “更何况,”他低声嘟囔,带着点无奈“我早上才说‘不是gay’,转头就栽进去了,这脸打得…”
      “你又不是第一次打脸了,怕什么?”
      “滚,不会说话别说话,净说些你哥不爱听的。”穆言霖冷哼,狠狠的偷捏了一下他的脸作为惩罚,然后转身离开。
      “喂,干什么捏我脸?”陆锦秋在后面喊。
      “你是我弟,我还碰不得了?”穆言霖头也不回,“走了。”
      “去哪?”他没追。
      “找潇潇取经,她经验比较丰富。”
      “嗯。”
      陆锦秋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点燃,缓缓吐出一缕烟雾。烟影模糊了眉眼,他望着穆言霖消失的方向,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风从楼道口灌进来,吹散最后一缕烟,也吹散了少年心事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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