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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直升机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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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疏失?还是……有人进来过?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黎先生的办公室,竟然出现了如此明显的安保漏洞?
万一这不是普通的文件……
他甚至没有靠近那张桌子,立刻后退半步,右手已经按上了耳边的内置通讯器,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周特助,书房需要立即封锁。黎先生桌面上出现一份未按规定存放的家族加密文件,我怀疑有未经授权的访问。请立刻派人核查今日所有进出记录和监控,并通知黎先生。”
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在这一刻,他所有思绪都聚焦在潜在的安全威胁上。
他守在书房门口,如同最忠诚的哨兵,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走廊两端,背脊挺得笔直。
那份被“随意”放置的文件,在他眼中刺向黎兆霆安全堡垒的一根毒刺,必须立刻拔除。
几分钟后,周锐带着两名安保人员匆匆赶到。
陆允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并补充道:“建议立即对书房进行全面检查,并评估是否需要加强该区域的访问权限控制。在确认安全之前,建议黎先生暂时不要使用书房。”
他的建议专业而周全,完全站在保护黎兆霆安全的角度。
周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随即指挥人员开始工作。
陆允退到一旁,看着周锐小心地将那份文件收进专用保险箱,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
但他心底的疑虑和担忧并未散去,反而像阴云般堆积起来。
是谁?竟然能在黎兆霆的地盘,做出如此疏忽或者说……大胆的举动?
他必须更加警惕才行。
时间又悄无声息地滑过去近十天。
陆允依旧每天笔挺地站在六十八层的岗亭里,心底那点卑微的期盼,在日复一日的空等中,非但没有湮灭,反在寂静里固执疯长。
这天中午,他隐约从秘书们的低语中听说,黎先生结束了海外行程,已乘直升机返回,此刻正在顶楼书房,稍后便会离开。
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鼓噪起来。
他想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的一个背影。
挣扎了片刻,他对自己说:顶层停机坪本就属于他的巡逻范围,这个时候上去做一次例行巡查,合情合理。
他用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自己,几乎是怀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情,搭乘员工电梯,踏上了空旷的停机坪。
风很大。
他选择了一个不影响飞行安全的边缘位置站定,目光,却贪婪地、小心翼翼地追随着那个刚从楼梯间走出、正与周锐低声交谈的身影。
黎兆霆似乎刚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头微蹙,步履匆匆,目光径直掠过停机坪,仿佛站在不远处的陆允,与周围的空气并无不同。
这种视而不见,让陆允心头泛起细密的酸涩,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他本就是他世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背景。
巨大的直升机旋翼已经开始缓缓转动,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轰鸣声。
黎兆霆站在不远处,正微微倾身,与飞行员进行起飞前的最后沟通。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午后的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耀眼的金边,让他看起来如同遥不可及的神祇。
周锐站在黎兆霆侧后方一步之遥,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地面入口和周边环境。
另一名保镖已经进入机舱进行内部检查。
陆允恪守本分,停留在停机坪边缘的指定巡逻点。
然而,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贪婪地追随着那个身影。
他能如此清晰地看到他被风吹动的发梢,看到他说话时喉结的轻微滚动,这短暂的、隔着距离的凝视,是他枯燥执勤时间里唯一的甘泉。
就在这时,一阵毫无预兆的、比之前猛烈数倍的侧风猛地刮过天台!
几乎是同时,“砰——咔!”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突兀地压过了引擎的轰鸣!
陆允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直升机侧方那扇用于装卸行李的舱门,因为一个老旧的液压锁扣在长期震动和这阵突风的共同作用下骤然崩裂,沉重的舱门在内外气压差与风力的撕扯下,如同一个被巨力挥动的、失控的金属巨扇,带着令人牙酸的呼啸声,猛地向外甩开,直直地扫向背对着它、毫无防备的黎兆霆!
周锐的反应已经极快,在异响传来的瞬间就试图上前,但他的注意力更多在地面威胁,对这来自上方和侧方的、高速的机械危险,存在那致命的零点几秒认知延迟!
来不及了!
陆允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所有的算计都在这一刻蒸发。
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像一枚被本能射出的子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黎兆霆的方向亡命飞扑过去!
他不是要去推开黎兆霆,那样可能让两人都暴露在舱门挥舞的巨大扇形危险区域内。
他是用一种近乎赌博的、计算过的角度,结合了街头求生中锤炼出的敏捷与决绝,一个凶猛的飞扑抱摔,将黎兆霆紧紧地、牢牢地箍在自己怀里,借着冲力,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向旁边由直升机起落架和坚固机身构成的、唯一可能安全的三角死角!
“唔!”
在身体将黎兆霆完全覆盖、压入安全区的最后一刹那,陆允的右半边身体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
那失控舱门的沉重边缘,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刮擦过他的后背和右侧肋部!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剧痛让他眼前瞬间一黑,喉头涌上强烈的腥甜味。但比这剧痛更清晰的,是身下躯体的温热,是黎兆霆被他死死护住时,那一瞬间紧绷的肌肉线条,和他颈侧皮肤传来的、活生生的脉搏跳动。
他安全了。
这个念头像最后的慰藉,奇异地抚平了他因剧痛而几乎涣散的意识。
“黎先生!”
“陆允!”
周锐和其余安保人员此刻才彻底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黎兆霆在被扑倒的瞬间有过极短的错愕,但他几乎是立刻就被身上之人那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拉回了现实。
他被陆允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牢牢护在身下,毫发无伤。
他被周锐扶起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允右侧背部那片迅速泅湿了深蓝色保安制服的、刺目的暗红,以及他那张因失血和剧痛而苍白如纸的脸。
年轻人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嘴唇被咬得毫无血色,却还在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维持那可笑的、摇摇欲坠的尊严。
黎兆霆深邃的眼底,震惊、疑虑、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如同风暴般席卷而过。
这种反应速度,这种不计后果的牺牲……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保安该有的!
“立刻联系私立医院!准备车!”周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去……去深水埗‘陈记医馆’……”陆允忍着阵阵晕眩,声音微弱却异常坚持,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腹部的衣物,试图缓解那蚀骨的疼痛,“我……自己去就行……不能……不能再给黎先生添麻烦……”
这拒绝是发自内心的,他觉得自己这条命,不值得黎兆霆为他浪费哪怕多一分钟的时间,动用一丝一毫的资源。
黎兆霆的目光落在他那件被鲜血和灰尘浸染得狼狈不堪的制服上,又扫过他因强忍疼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倔强的脸庞。
这一次,他没有理会陆允的拒绝,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斩钉截铁地对周锐下令: “送他去私立医院。现在。”
陆允的心猛地一沉,还想说什么,却被黎兆霆那冰冷至极的眼神慑住,最终只是颓然地垂下了头,任由周锐和另一名保镖将他小心地架起。每一步挪动都牵扯着背部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比起身体上的痛,黎兆霆那审视的、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看穿的目光,更让他如坠冰窟。
他是不是……嫌我麻烦了?
在即将被搀扶进电梯的那一刻,黎兆霆忽然上前一步,抬手,用冰凉的指尖,极其快速地、轻轻碰了一下陆允垂落的手背上,因在水泥地上摩擦而泛起的大片血痕。
那触碰一瞬即逝,如同雪花落在皮肤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几乎要灼伤人的温度。
两人俱是一震。
陆允猛地蜷起手指,像是被电流击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噪,几乎要撞碎肋骨。
黎兆霆也迅速收回了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在确认那瞬间的触感。
他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目光锐利地锁住陆允因疼痛和心虚而躲闪的眼睛,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为什么?”他问,试图刺穿所有伪装,“拼上命?”
陆允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贯穿,比背上的伤更疼。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黎兆霆冰冷而审视的脸,与十五年前深水埗巷口、黑色车窗后那个模糊却倨傲的少年侧影猛地重叠在一起。
那时,他也是这样,隔着遥远的距离,用三个字决定了陆允的命运。如今他就在眼前,气息可闻,却依旧认不出他。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心酸毫无预兆地涌上鼻腔,让陆允眼眶猛地一热,视线迅速模糊。
他慌忙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固执地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沉默得像一座即将崩塌却仍在硬撑的山。
黎兆霆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目光深沉难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率先走进了电梯。
陆允被送进了黎氏控股的顶级私立医院,接受了最快、最全面的检查和处理。
诊断结果是右侧背部大面积严重挫伤、肌肉撕裂,以及两根肋骨骨裂,需要住院观察。消毒水的气味干净而冰冷,环境奢华得如同酒店,却只让陆允感到无所适从的拘谨和不安。
第二天下午,病房门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与院方负责人恭敬的汇报声。
下一刻,病房门被推开,黎兆霆在一众医院高管和白色制服的医生簇拥下走了进来,俨然一副视察工作的模样。
他依旧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休闲装,身形挺拔,在这群人中鹤立鸡群。
“黎先生,这层VIP病区的入住率和患者恢复情况都很理想……”院长在一旁殷勤地介绍着。
黎兆霆微微颔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病房,最后,才像终于注意到病床上的人一般,落在了陆允身上。
他的眼神很淡,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只是视察工作中顺带关注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点。
陆允正半靠在病床上,在那群人进来的瞬间就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他看着被众人环绕、如同君王巡视领地般的黎兆霆,心底那点隐秘的、不切实际的期盼,突然雀跃了起来。
他来看我了,他竟然来看我了,不管是否是视察,能来看我,就很知足了。
黎兆霆听完院方负责人关于VIP病区整体情况的简要汇报,目光终于落到病床上的陆允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额外的关切,纯粹是上位者对事态的了解:
“他的情况如何?”
主治医生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汇报:“黎先生,陆先生主要是背部严重挫伤和肋骨骨裂,没有伤及内脏和脊柱。目前情况稳定,但需要静养和专业的康复训练,以避免后遗症。”
黎兆霆微微颔首,视线在陆允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身旁的院长,用谈论公事般的口吻吩咐道:
“后续的康复,需要最专业的团队介入。我不希望黎氏的员工留下任何隐患,影响未来的工作效率。”
“是,黎先生,我们一定安排最好的康复资源。”院长立刻应下。
医院的视察项目还有很多,院长想趁着这个机会多汇报多展示一些,毕竟这个金主爸爸可是自医院成立以来,第一次正式来视察工作。
于是没有过多的停留,便引领着黎兆霆,在一众院方人员的簇拥下离开了病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恭敬的汇报声和脚步声。